只有猜忌——你注定是一个不仁不义的暴君,背弃了先祖教诲的昏庸君王!”
“你会被你的臣民唾弃,你给这个帝国带来的只有堕落,它的前路只有毁灭!”
“回来,回到你的家族中,回到父亲和祖父身边,只有我们才是你真正的家人,看清你自己吧!”
一声声斥责越发高昂,渐渐混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人类无法听懂的浑噩絮语和刺耳尖啸,罗塞塔·奥古斯都却只是紧皱眉头,一步步飞快地向后退着,周围空气中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触须,似乎疯狂地想要把他束缚在这个地方,然而那些触须在接触到罗塞塔之前便自行消解,化为了烟消云散的尘雾,就如梦境中的事物无法伤害到现实世界的活人般无功而返。
但罗塞塔自己知道,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和妥协,这些触须就不是那么“无害”了。
他最终退到了门口,退到了那些画像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相信你们的帮助是真挚的——但如果你们不是这么想让我和你们‘家族团聚’那就更好了。”
面带嘲讽地留下一句话之后,他果断地离开了这处房间。
梦境中的门扉怦然关闭,将房间中混乱疯狂的絮语彻底封锁在门的另一侧。
罗塞塔沿着来时的走廊,向着宫殿的外层区走去。
走廊两旁的墙壁上,一幅幅悬挂的画像也都活了过来,那些两百年间的奥古斯都们一个个浮现在画像上,对穿过走廊的罗塞塔发出各种各样的高声咒骂,或发出令人昏沉烦躁的古怪低语,来自窗外的黄昏光辉晃动不安,仿佛整个宫殿都活了过来,且饱含愤怒。
但最终,一切都无法伤害到坚决拒绝这场噩梦的罗塞塔,这位提丰统治者快步离开了最危险的走廊,离开了那些画像能够注视到的地方。
在相对“正常”的长厅中,那些无处不在低沉呢喃的声音此刻竟反而显得亲切友好了许多。
在宫殿的深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入罗塞塔耳中,叹息中带着无奈。
那是这诅咒的根源,宫殿真正的主人发出的叹息。
于罗塞塔而言,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最好的回应就是——不要回应祂。
来自宫殿之外的黄昏光芒透过高高的玻璃窗照进长厅,在大厅中投下一道道淡金色的格栅,和前一刻比起来,这些光辉已经不再摇晃。
罗塞塔轻轻呼了口气,准备离开这间大厅,回到宫殿更外层的区域。
但突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死死落在长厅一侧的某扇门上——那扇门的把手转动了一下,随后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罗塞塔的精神一瞬间紧绷起来。
在这间宫殿中,每一扇门都意味着程度不一的危险,而那些主动推开门的,往往有着最彻底的恶意。
但这并不一定,有时候奥古斯都家族成员的梦境会被联通,那时候推门出现的,就有可能是……
一个身穿黑色繁复宫廷长裙,黑发柔顺披下,发丝间装饰着金色细链的身影推开了那扇门,出现在罗塞塔·奥古斯都眼前。
这位提丰统治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父皇?”玛蒂尔达在看到大厅中的人影时也明显紧张了一瞬间,但在确认那是罗塞塔的面孔之后便松了口气——仍然健在的家族成员是不会成为这宫殿中的恶灵的,“您也……入梦了?”
“看来是和你同一时刻入梦了,”罗塞塔虽然放松了一些,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却仍然面目威严,“我这里已经是午夜。”
“我在塞西尔帝都,刚刚入睡,这里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玛蒂尔达说道,“您在这里做了什么吗?我刚才感到这座宫殿突然变得……格外躁动不安。”
“我去最深处询问了一些问题,”罗塞塔简短说道,“它们现在应该非常生气。”
“……遇上危险了么?”
“当然,这里没有安全。”
罗塞塔话音刚落,从通往宫殿深层区的走廊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啸,那尖啸仿佛搅动着人的心智,让人一瞬间昏昏沉沉,也让长厅中的絮絮低语声短时间安静下来。
但很快,尖啸声便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常态。
“……是你的兄长,”几秒钟的沉寂之后,罗塞塔打破沉默说道,“他是这里‘最新的一个’,他的声音偶尔还能穿透走廊的屏障,影响到这边。”
玛蒂尔达吸了口气,忍不住轻声说道:“兄长……”
“他已经离开了,成为这宫殿的一部分,”罗塞塔严肃而认真地说道,“玛蒂尔达,永远记住,记住你和这座宫殿的界限,哪怕这里有你的兄长,有你的祖父,有你的叔叔和姑母,你也要记住,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他们已经变成‘它们’,是这里充满恶意的灵,是时刻想要把你拖进最深处的危险存在。
“只有时刻牢记着这些,你才能安全,并在未来的某段时间,在我也成为这座宫殿的一部分之后,仍然安全地活下去。”
玛蒂尔达低下头:“……我会牢记的,父皇。”
罗塞塔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他点点头:“既然我们在这里碰面了,那就说说你的见闻吧。
“你眼中的塞西尔,是个怎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