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广场上准备公开焚烧,身穿号衣罩袍的传令兵在城市里跑了三圈,把所有平民都从家里驱赶出来,让他们去广场上看着焚烧的场面。
大广场中人山人海,被驱赶到广场上的是数千神情麻木、面黄肌瘦的平民:由于粮食供应的不足,外城区的人几乎已经有大半个月维持在半饥饿状态,无时无刻不在的饥饿感啃咬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其实一点都不想来到广场上——在家中的床上躺着或许还能稍减一些体能的消耗,而聚集在这里……大家只能越来越饿。
可是骑士们的刀剑和神官的法术是无法违逆的,他们不来也得来。
广场中央的木台架起来了,大量收缴上来的宣传册被身强力壮的士兵打包扛来并扔在木台上,一名身穿神官长袍的高大男人来到台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神官用严厉的视线扫过整个广场,圣光在他身旁涌动着,将超凡者的威压缓缓扩散开来。
广场上的平民受到了震慑,顿时噤若寒蝉,一种无言的死寂弥漫在广场上。
高大神官满意且轻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随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你们这些迷茫又愚蠢的人!若无主的指引,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向着危险罪恶的深渊滑落!
“塞西尔人是受魔鬼蛊惑的,他们也把魔鬼蛊惑的力量散播到了这座城市里!
“你们看看这些亵渎的文书——它们从你们的后院里,从你们邻居的家里,从你们自己的卧室里被搜了出来!你们的眼睛不够明亮,智慧还不够多,所以你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塞西尔人和魔鬼签订的契约——
“他们把这些契约送到城里来,其实是在害你们!你们本是受到圣光眷顾的,但这些魔鬼的契约书污染了你们,圣光就要远离你们。
“只有火焰才能净化这些亵渎的文书,你们主动把这些文书交出来,又在这里观看净化的仪式,所以你们还是有救的——而你们中最无可救药的人,要和这些魔鬼契约一起接受净化!”
又有几个强壮的士兵走了上来,将一个全身被绑着的人推到台上,台下聚拢的人群里稍微发生了一点点骚动,然而更多的人却只是麻木地看着,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高大的神官看了下面麻木的人群一圈,随后看向那个被绑着的男人——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而且已经被殴打到神志不清,鼻青脸肿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那只是在城门附近抓到的一个流浪汉,因为鲁莽地冲撞了士兵,身上又搜出宣传册,便被抓了起来。
这种流浪汉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有人认识他,更不会有人为他鸣冤。
“这个人私藏了大量魔鬼的文书,而且拒不交出!”神官举起手中法杖,指着那个已经恍恍惚惚失去意识的男人,“他还四处宣传文书上的内容,去蛊惑他身边的人,让大家去质疑主,去质疑教堂!”
人群里终于又有了一些骚动,似乎有人真的被神官的话给吓住了,而那个被绑住的人却突然挣扎起来,他努力伸长脖子,似乎想要喊些什么——可是旁边的士兵立刻一拳砸在他肚子上,剧痛顿时让这个虚弱的男人重新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神官皱着眉看着这瞬间的意外,挥了一下手中法杖:“把亵渎者推进那些魔鬼的文书中!”
士兵们立刻把被绑着的男人连拖带拽地拉到台子中央,然后将其推进那一堆宣传材料堆成的“小山”里,又有一个穿着黑袍的戒律修士走上前,把易燃的油脂倒在书堆和男人身上。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人紧张地后退,有人低声祈祷,更有人脸上反而露出了扭曲又兴奋的模样,伸长脖子看着台上的动静。
有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那个不是老山姆么……老山姆不认字啊!”
听到嘀咕声的人立刻转头寻找说话的人,想要打听更多的细节,可是却只看到了一个离开的背影。
旁边有人好奇起来,低声询问着:“怎么了?”
“上面那个要被烧死的人好像叫山姆,他不认字啊。”
几个身穿普通粗麻布衣的人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挪动着,在他们所过之处,低声的议论渐渐开始蔓延:
“台上那个人好像叫山姆——是个不认字的!”
骚动从小变大,低声的议论变成了一片嗡嗡隆隆的声音,虽然规模仍然很小,可是站在台上的神官终于注意到了这些不寻常的动静,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腾,在这隐隐约约的不安感中,他果断放弃了原本拟定好的一番宣教,并立刻抬手召唤出一团圣光。
“违逆主之意志的人,应受净化!”
灼热的圣光引燃了油脂,点燃了那些宣传圣光教会黑暗内幕的册子和传单,点燃了不认字的山姆。
被绑住的人在火堆中扭动着,发出惨烈的号叫,广场上围观的人群则在这可怕的场景前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并从四面八方响起议论之声,一个肩膀上扛着麻布包,看上去像是农夫打扮的人站在距离火刑场最近的地方,他似乎是被火刑的景象吓到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附近的人群都开始后退,他才略有些踉跄地跟着向后退去。
站在台子上的神官阴沉着脸,空气中的焦臭味和下面愚昧贱民的骚动让本就心情不佳的他格外厌烦,而就在这时,一阵非常非常轻微的魔力波动突然从台子下面的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神官立刻向着那边看去,然而除了一群满脸惊恐、愚昧可笑的平民正在慌慌张张地后退之外,他什么也没发现。
或许只是错觉。
神官烦躁地摆了一下手,在侍从和护卫骑士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