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以对,直接说明了情况:“足下不晓得,今日的热闹不是别的,乃是前面燕公大军打到了葭萌,本地一时惶恐,所以有人便想浑水摸鱼……典农中郎将庞羲足下知道吗?此人居然建议刘益州退往成都暂避。”
徐庶刚来此地不久,哪里明白里面的道道,便不由蹙眉:“还请子乔兄明示。”
“其实事情说透了,也着实简单。”张松不由在几案对面的太尉椅中捻须再笑。“众所周知,刘益州父子毫无间隙,和睦至极,着实让人佩服。然则,虽说父子一体,却到底是两人,更别说二人各有依附了……而这庞羲乃是刘益州长子、广汉太守刘范的妻兄,凡事是要先为刘府君考虑的。”
徐庶本就聪明,又多经历练,此时闻言,再结合蜀中情形,却是瞬间恍然大悟。
话说,益州天府之国,占地广大,汉中、巴郡都是著名大郡不说,只说蜀地的核心精华地区,也就是成都平原这里,却是分成两个一等一的大郡,便是治成都的蜀郡,与治绵竹的广汉郡。
其中,按照乱前的户口统计,前者应该有三十余万户,一百三十余万在册人口;后者少很多,约十四万户,近五十万人口。
不过,由于之前的马相之乱、贾龙任歧之乱,成都附近遭遇到了严重的人口损失,而相对应的,刘焉却从荆州、三辅、司隶,甚至中原一带带来了一大批约数万户、数十万人口的‘东州士’,然后多安置在了广汉郡。
此消彼长,两郡如今人口却是各自七七八八,不相上下了,但合在一起,却无疑是刘氏父子统治蜀地的根本核心无疑。
而按照之前的政治设计,刘焉本人治理绵竹,亲自掌握广汉郡以及大略盘踞此地的‘东州士’,然后东州士出身的刘焉头号心腹重臣赵韪,却是蜀郡太守……那么如今庞羲建议刘焉退往成都,却无疑是一招妙棋了!
因为刘焉一走,广汉郡和实际上是刘氏父子统治根基的东州士,便是广汉太守刘范亲自掌握了。
“子乔兄以为,刘君郎会同意吗?”徐庶想通里面关节后,不由蹙额以对,行刺目标的不确定性不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不会。”张松当即给出了回复。“从这几日的前线安排来看,刘焉虽老,却没有如此糊涂……便是他气力不支存了交接大权的心思也不会挑此时进行。别的不提,只说成都事,如今蜀郡太守赵韪正领兵在犍为围杨司马,赵韪提拔的部属张任也在最前线,这时候,无论他们父子谁去了成都,都会动摇赵韪的。故此,那庞羲上蹿下跳,也只是徒劳。”
徐庶点头表示同意。
而不等徐元直继续询问,张子乔便主动继续说了下去:“至于足下让我查探的刘君郎父子的护卫事……你虽一直没说,我也明白是何意……但恕我直言,仅凭足下这二十人似乎还是太难!”
“请试言之。”徐元直不以为意。
“刘焉自从上次出城祭祀遇到车子断裂之事,一直心怀郁郁,基本上不再出州牧府邸,而其人的州牧府本是之前贾龙乱时在绵竹专门营建的新府,是与城中一处军营一起建起来的。所以他在其中足不出户,不光是防卫严密的问题,根本就如同躲在一个专门的小城之内……而府邸旁的军营……哼哼……里面除了他那千余辆宝贝车子外,皆是东州士出身的军士充斥。”
徐庶若有所思。
“至于其子刘府君……”张松见到对方沉默,原本也要沉默下来,却忽然间再度开口,挑着眉毛准备介绍起刘范的事情。
“刘焉不死,刘范如何便无意义。”徐庶打断对方言道。“因为刘范看似握有大权,但最要紧的前线军权还是一直攥在刘焉手中,这不是子乔兄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吗?此时既然刘焉处如此为难,那再说什么刘府君又有何益处?”
张松一时讪笑:“我一直以为足下只是个寻常剑客之流,今日看来却是胸中自有丘壑。”
“这几日,子乔兄屡屡因为我的言辞而变动态度……”徐元直一时摇头。“然则,我是不是个寻常剑客,又都何至于此呢?”
张松一时尴尬捻须:“只是好奇而已……如足下这般风流人物,为何会来做刺客?”
“我不是来做刺客的,我是来做侠客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刺客或以私利行事,或以私情私恩行事,侠客却自有别的凭仗……”
“是何凭仗?”
“侠之小者,锄强扶弱。”徐庶睥睨以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来杀刘焉,是因为有人告诉我,若如此,则天下便能早一日安定,而我信了他,仅此而已。”
张松愕然当场,几乎便要起身避席致意。
“再问子乔兄一事。”徐元直根本没理会对方的愕然,而是继续从容相对。“之前曾有流言,说之前刘焉曾握二子之手说一句匪夷所思之语……”
“是有此事。”张松回过神来,再无半点高傲姿态,赶紧做答。“刘焉当时处置了劝降他的三子刘瑁以后,握着长子与次子手说‘蜀中人人皆欲杀他父子’!此事由身旁使女传出,如今人尽皆知!”
“东州士也欲杀他吗?”徐庶继续追问。
“足下何意?”张松心中莫名慌乱。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徐元直扶剑起身在舍中侃侃而谈。“蜀中局势,刘焉父子看似并重,其实父实而子虚;而刘君郎年老谨慎,只以父子为依托,蜀地人根本难以近前,唯东州士能充斥外围……故此,欲杀刘焉,必以东州士为援。”
“东州士……”张松起身欲言又止。
“东州士也已经摇摇欲坠。”徐庶回头微微笑道。“费尚兄弟都降了,何况他人?这点刘君郎倒是看得透彻,蜀中人人皆欲杀他父子!”
“便是如此,仓促之际又哪里能分辨出谁已离心,谁未离心呢?”张松自然还是不愿让东州士抢了这份功劳。
“若如子乔刚才所言,别的不论,其中必然有一人,且是个有本事的要害人物,早已经确定离心……”
“何人?”张松不由怔在当场。“我刚刚何时说了何人?”
“刘氏父子以东州士驭蜀地,故人人身前皆有一名东州士领袖人物。”徐元直望着舍外院中明媚阳光一时失笑。“刘焉身前自是赵韪;其子刘范身前自是庞羲……那敢问子乔兄,之前一度作为继承人,如今又因为劝父兄早降而被囚禁的刘瑁身前,当日可有一人?”
张松口干舌燥,却是彻底服气:“此人唤做吴懿,乃前大将军何进心腹吴匡之侄,刘瑁妻兄,原本已经做到典农中郎将,却被庞羲夺了职务,如今正在城外闲居。”
徐庶扶剑回身相对,一言不发。
“我现在就送徐君出城!”张子乔即刻醒悟,却干脆改了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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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以镇西将军公孙越、益州牧田丰伐蜀,转斗千里,止于剑阁。众皆踌躇,丰观剑阁而归,思出奇兵越摩天岭。未及,汉中太守郭嘉书至,曰:‘焉治蜀地,殊无恩德,今大兵压之,其必自乱。以吾观之,旬月或可见分晓,请稍驻。’丰闻而止。”——《世说新语》.捷悟篇
PS:人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生物……我昨天晚上写到一半,说太困了,不写了……反正书快结束了,这么拼干嘛?三天两更早就成事实了,还装啥?
结果今天中午午睡,刚一闭眼,梦里面就一直梦到七岁阿越寒门那些人在群里嘲讽我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垃圾,然后直接受不了,爬起来抢在下班前摸完了一章。
可见我还是有一点羞耻心的。
大家十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