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恢复了清静,便是看热闹的洛阳市民也纷纷一哄而散,但公孙珣和那名俊秀郎官却都没有立即上前的意思,而是各自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让开一条路给那许永……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这位之前强横到极点的羽林左监骑马走过此处,看到公孙珣与那名俊秀郎官时,居然有些慌张的味道,主动在马上拱手一礼不说,还夹紧马腹,带着随员匆匆离去。
公孙珣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羽林左监,所以那许永断然不是因为自己慌张,因此等对方一走,他立即回过头来,盯住了眼前的这位俊秀‘同僚’。
“辽西公孙珣,字文琪,刚从雁门别部司马任上除了中郎一职,便来郎署这里看一看情形。”公孙珣拱手而笑。“尚不知贤兄高姓大名。”
“原来足下便是那火烧弹汗、名震北疆的白马中郎?!”此人当即面露惊喜之意,也是再度拱手行礼。“我早就听说你出身名门,拜师名儒,兼修文武……不意今日会有如此际遇!不瞒公孙中郎,我此行也是被拜了中郎,而且同在郎署前相遇,倒是一番缘分。”
“原来如此。”公孙珣愈发来了兴趣,然后不再犹豫,直接向前半步,便当街握住了对方的双手。“我与贤兄一见如故,喊我名字即可……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贤兄姓名籍贯?”
此人被公孙珣‘握手言欢’,原本开怀大笑,此时却忽然面色一紧,方才认真答道:“不瞒文琪,我乃南阳人士,姓何名进,字遂高!”
“原来如此,久仰大名!”
话说,饶是公孙珣这些年见识愈多,城府愈深,可此时也不得不赶紧低头问候,然后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方才表情坦然的抬起头来。
讲真,别的倒也罢了,比如对方手上的茧子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但杀猪的也可以长这么帅吗?!
然而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杀猪的就不能帅吗?而且再说了,人家妹妹应该长得很漂亮吧?妹妹的长得漂亮,哥哥凭什么不该帅?
“贤弟居然也晓得我何遂高吗?”就在公孙珣五味杂陈之际,这何进却是不由惊喜追问。
“这是自然。”公孙珣脱口而出。“我就算是远在雁门,也晓得令妹现居掖庭,并养有当今唯一一名皇子……”
掖庭,在汉代指位于帝后两宫东西两侧的地方,一般是后宫妃子居住,所以在此时一般代指帝王后宫。
“是,是!”何进不由干笑一声。“我妹现居掖庭,为贵人……也确实养有唯一一名皇子。”
“那看来遂高兄此来郎署怕是呆不了几日了?”公孙珣调整好心态后不由轻松下来,毕竟,人家何进好说话总比不好说话强吧?“怕是两三月就要拜得高位了。”
“这种事情又有谁知道呢?”何进握着公孙珣的手正色言道。“俱是圣恩而已,我们做臣子的不该妄加揣测。而且再说了,如我这样靠着天子恩宠骤然为官,是万万比不过文琪那般出生入死,为国家立下功业之人的……”
公孙珣不由展颜:“遂高兄的这番话倒是让我心存敬意了,骤然居于高位而心不乱,也是让人佩服。”
“让文琪见笑了……其实,以文琪的出身和功劳,迟早也会成为朝廷支柱的!”
“那你我就不必在此处学那些宣陵孝子们推搡了。”公孙珣继续笑道。“不如早点进入署中,将正事办了,看看能不能今日便成为朝廷支柱?”
“理当如此。”何进也是一笑,然后一手拉上自己的坐骑,一手却还是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公孙珣无可奈何,也只能牵上自己的白马,然后与这位‘杀猪宋玉’,兼自家老娘口中的‘绝世蠢货’把臂同行,往郎署中走去。
拴马、出示文书、进入郎署。而不待片刻,便有一位千石官员出来接待。
“两位的文书早已经到了,也早有安排。”此人对上公孙珣倒是颇为和气。“先来后到,公孙中郎的文书早早就在此了……”
公孙珣干笑一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讲实话,便是对方让他去东观当个刀笔吏,那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终究只是个过渡嘛!
“公孙中郎……”此人将封印的公文打开,然后当即微笑。“怕是要改称郎中了。”
公孙珣微微一怔,还不及反应过来,那边何进便直接拱手道喜了。
话说,郎中一词在汉代可不是卖药的,而是尚书台属吏的别称。作为如今汉家制度下实际上负责朝政运行的政务中心所在,尚书台一般会优先从郎官中专门进行遴选,选出其中的出色人物去尚书台做属吏。而一旦担任这个职务,一开始就会有被称为郎中,满一年就可以称之为尚书郎了,而满三年就可以称之为侍郎!
多扯一句,出任这个职务,实际上就已经是参与到了中枢朝政之中,所以位置极贵,乃是郎官中最难得的位置。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职务虽然理论上也是过渡性的职务,但却经常有人一干数年……
公孙珣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时间茫然失措,也想不清楚是好是坏。同时,他更不晓得这到底是谁在背后使的力气……是刘宽早早拉了自己一把呢,还是自己妻子的那位伯父暗中施为?又或者是自己功劳确实卓著,尚书台公论之后的结果?
天晓得!
不过不管如何了,公孙珣终究没理由一脸嫌弃,于是他回过神后便赶紧谢过对方,然后接过文书来,立于一旁。
然后,便是何进上前了。
“何中郎自然要去虎贲军中,请自去寻虎贲右仆射。”面对一名外戚,这名郎署中的官员居然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与之前对公孙珣的热情截然不同。
一旁的公孙珣暗暗思索,他当然晓得这虎贲军的一个重要工作,其实就是拎着斧头在朝会上站岗,但是,他也更晓得人家何进肯定是不会去站岗的!
实际上,作为一名外戚,这何进应该会在和虎贲右仆射打声招呼后就回家等着,然后上头自然会忽然来一个祭祀求雨之类得仪式性工作……做完了,然后就可以说这是大功,再然后直接蹦到中郎将也难说。
当然了,只是可能而已。
毕竟,如今的皇后姓宋,乃是天子成年大婚时选定的元配。而那何贵人虽然生下了唯一一名皇子,但终究还不是皇后,而她一日不是皇后,如今大汉朝正儿八经的那家外戚就是人家宋家……恐怕,这也是眼前这位官员不卑不亢的一个重要缘故了。
当然,候在一旁乱想的公孙珣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何贵人是必然要成为何皇后的!
那么……一念至此,他忽然就有些醒悟了过来,为何那郭缊之前说什么朝中最近云波诡谲,并让自己小心了。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指的只是夏育、臧旻、田晏等人的事情呢!
可现在看来,居然是后宫也在大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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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生子辨,有宠于灵帝,乃拜进郎中……其人有容貌,善言语,唯以出身不为士人所善。熹平末,本朝太祖入朝,时北伐丧乱,独太祖全师而还,方名震天下,固于郎署相遇其人,直呼其名相谈。进愕然大喜:‘白马中郎亦识何遂高乎?’遂与之善。”——《世说新语》.言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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