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却无不在提醒着她,她正与他在一起。
此时、此刻。
那是极玄妙的一刹,短暂如眼开眼闭,却又漫长得如同一生一世。
他们果然是熟识的么?
在梦里,于现实?
而她跨越两段时空而来,为的,便只是这忽忽如梦的一次谋面、一段偶遇,抑或,再度重逢?
她仰首望住他,然恍惚间,却又身在半空,垂眸看向足底相依的男女。
月华薄白,如透明的纱,轻盈地拢住他们。
是如此美丽的夜,那湖水波光如醉,星光璀璨。
陈滢像是被魇住了,许久许久,出不得声。
“阿滢,我须与你说一句话。”裴恕突兀地开了口。
醇酒般的声线,似被夜露打湿,落入耳畔时,寒凉且凝重。
陈滢“嗯”了一声,仍旧抬眸望他,原本有些迷离的眸光,已于瞬间转作清明。
在他声音响起的一刹,那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便消失了。
她望住他。
他的眸光被月华映透,清晰、明亮、专注以及……凝重。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地凝重,凝重得教人凛然。
陈滢瞬也不瞬地回视着他。
她做好了听闻一切坏消息的准备。
而后,她便听到了那晚最令人震惊、亦最叫人迷惑的一句话。
直至许多天后,她仍能记起那一晚、那一刻的每个细节,记得裴恕彼时神情,记得他眼底深处涌动着的、莫可名状的情绪,以及,头顶闪烁的星光。
“什么都不要做。”他深深地看着她道。
在他剔透的瞳仁深处,隐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甚至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论是与令尊摊牌,还是将风骨会之事上报陛下,抑或是与我解除婚约。”他又道,并于此处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陈滢不确定那一刻他面上的神情,是难过、遗憾、悲伤还是……生气。
这停顿极短,短到陈滢尚不及思考清楚,他已然又续:“总之,阿滢什么都不要做,包括我方才说的那些和我不曾说的那些,全都不要做。再等一等,等到三月之后再做打算。”
停一息,他加重语气,面色更是凝重到近乎肃穆:“我这样说,并不仅仅因为你我的婚约,而是因为……”
他忽地收声,飞快转身。
不知何时,一个长着张圆脸、笑容可亲的兵卒,出现在他身后。
“侯爷,郎将军在找您。”那兵卒道。
有一点点尖细的声音,像是天生的娃娃音。
陈滢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的下颌。
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很自然地长在它们该长的地方,没有多一分,亦不曾少一分。
而再细看,他的衣着、表情以及动作,无不自然地维持在一个合乎规范的度内,不多不少,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