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出神地望着疏林尽处,像要分辨那尽头到底有什么,语声亦带了几分心不在焉:“可是,这两个月来,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忽然便想明白了,这一声谢,与其我来说给郭夫人,倒不如说给我自己听。”
低微的语声,随风遁入林间,不复可闻。
郭婉并不答言,只转盼四顾,仿若观赏风景。
郭凌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忽而又笑:“其实,若再往深里说一句,那一声多谢,委实该当夫人说予我听才对。”
“这话可就没意思了。”郭婉闲闲地开了口,神情语态,皆如道寻常:“若没有我,郭姑娘如今只能在海疆吹冷风、晒大太阳,每天连口饱饭都没得吃,没准儿还要被那些叔伯们拿去换粮食,又哪里能坐着小驴车来送我一程,身边儿还能有个丫鬟服侍着呢?”
她明眸流转,复又浅笑:“亲人一场,你好我好才是正理。若强要论出个是非曲直来,那也太生分了不是?”
她眨眨眼,笑得愈发甜美:“郭姑娘,在我眼里,你原先可不是这般无趣之人呢。”
听了这话,郭凌侧首想想,便笑着点头:“嗳,这话也是。确实是我见识浅薄,着相太过,郭夫人见多识广,可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虽笑着说完了整段话,然语至末梢,讥意已然遮掩不去。
郭婉却像没听出来,挥了挥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郭姑娘果然有自知之明,我看在眼中,心里委实是欣慰的很。”
竟是反话正听,干脆地便认下了。
郭凌看着她,面上无一丝异动。
若换作从前,这两句话下来,只怕她便要作恼,又或者自惭形秽。
而今么,她自然不会了。
相较于生死大事,这些口角争斗不过儿戏。
她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方才想得明白,而一旦通透了、明晰了,也就无所谓了。
她叹口气,头微微仰着,望向布满阴云的天空,语声中带几分怅怅:“难得郭夫人开诚布公,我也就实话实说吧。”
言至此,她停顿了一会儿,方启唇问:“郭夫人是怎么知道我娘有记事的习惯的?”
此处所说的“娘”,非指程氏,而是于姨娘。
自然,在郭凌还是伯府四姑娘时,这一声“娘”是绝对不敢叫出口的。
可如今,世上已无兴济伯府,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谁也管不着。
郭凌快意地翘着唇角,面上的笑很是真切。
可很快地,那真切的笑容里,却又染上了浓浓的悲凉。
于姨娘已经死了。
直到咽气的时候,她的娘亲,都不曾亲耳听到自己的骨肉,唤她一声“娘”。
郭凌闭了闭眼,将涌上来的轻浅泪意,阖于目中。
郭婉转眸望她,眼底深处,有一点点些微的怜悯。
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她转过身,被寒风吹动的裙角,随话音不住翻卷:“郭姑娘可能不记得了,我娘死后,祖母扣下了我娘的一个贴身丫鬟,那丫鬟叫烟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