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些规矩讲究,亦再也不能束缚了她去。
若放在从前,似今日这等行径,往往会得来管事妈妈的喝骂,那鄙夷的视线,仿佛在不断地提醒她,她是庶女,天生矮人一截儿。
郭凌挑了挑眉,目中划过一丝阴戾,复又转作快意。
她赢了。
拿自己的命赌赢了。
那些鄙视她、轻贱她、操控她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成了最低贱的边民。而她郭凌不仅活着,且得陛下庇佑、有田地安身,更能够婚嫁自许。
郭凌目中的快意迅速扩散,直至整张面颊。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她站在路旁,亲眼看着她曾经高高在上的那些亲人们,是如何狼狈地坐在囚车中,形容枯槁、满身脏污,被沿路百姓唾骂诅咒时,那种兴奋到战栗的感觉。
原来,高人一等,将别人踩在足底的感觉,竟是如此畅快,仿佛全身三万六千根毛孔齐齐舒张,无一处不快活、无一处不欣然。
郭凌的面容变得平静,目色亦然。
生死关头打了个转儿,回头再看从前旧事,不过一场云烟。
“姑娘您瞧,前头是不是那些人哪?”身畔突地传来慧儿的声音,令郭凌瞬间清醒过来。
她凝神看去,却见前方现出一支车队,一乘青幄小车居中停着,旁边几骑穿蟒袍的侍卫,又有穿绛色宫服的宫人,恭候于车边。
“停车。”郭凌立时吩咐,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握紧掌中的那方铜牌。
这是她想了不少办法才求来的。
有此铜牌,则她出现在这里,便是陛下允可的了,旁人再挑不出错儿来。
驴车很快便停下,离着那车队不过十余步之距。
郭凌探身往外瞧了瞧。
此刻,他们正停在城外官道的岔路上,两侧是稀疏的林木,夹一线蜿蜒的土路,伸向远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郭婉缩回车中,自袖中取出铜牌并一张拜帖,交予慧儿:“你下车去,把这两样东西给前面车队的那几位将军瞧,就说我想要见郭夫人一面。”
言至此,又肃声道:“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你都背下来了么?”
“背下来了,婢子全都记得。”慧儿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郭凌点了点头,面上挤出一个笑:“快去吧,小心回话,莫招惹了他们。”
灵儿脆声应下,捧着东西推门下车,又返身将门关上。
郭凌退回原处坐着,双目微阖,并不往车外瞧。
天光渐暗,阴云悄涌,阳光尽皆被掩去,那些细碎的金屑,已然再也不见。
“嗒、嗒”,朔风拂来,捎带着轻细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其间还夹杂着灵儿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郭凌唇角微勾,张开双眸,挺直了腰身。
“郭大姑娘,夫人命奴婢过来传话,夫人在西首林子里等着您。”脚步声停在车门外,恭谨的禀报声随之响起。
“吱哑”,灵儿拉开车门,将棉帘子挂去一旁,笑道:“婢子扶姑娘下车。”
郭凌没说话,只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缓步出得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