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孟戚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要不是鲍冠勇,袁亭至少也得鼻青脸肿小半个月。
“掷暗器入窗,确是……不妥!”袁亭咬牙道,“只是以你二人的武功,那暗器根本打不中。”
况且孟戚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哦?打不中,不会出事,就可以乱砸?”孟戚也沉下脸,他才不搭理这是谁的徒弟。
江湖人跟读书人都很看重师徒辈分,可是军中不是!同僚之间可以讨教,上官可以点拨下属,做将军的还能找兵卒讨教养马的方法,尤其鲍冠勇做过楚朝边军教头,真要论起来他徒弟都能塞满这座县城了!
孟戚是不想论这个,其实他还教过鲍冠勇几天兵法。
昔年十四岁的小将,大家担心这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不小心折了,都有意无意地在鲍冠勇面前露过一手,让小将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领兵打仗万万不能犯了自大的毛病。
后来留着鲍冠勇在边疆,也是担心他年轻气盛会闯祸,加上鲍冠勇喜欢在军中不乐意过太京那种被御使盯着吹毛求疵挑刺的日子,于是让他在军中慢慢立功,培养威望,将来好接手——
算了,哪还有什么将来。
孟戚想到鲍冠勇被诬陷夺官流放,又重病不起,这才遇到了那个姓裘的。昨日鲍冠勇装病,袁亭急着为他求医的样子不似作伪,心里的怒火就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火还是要发的。
“墨大夫一整日都在为人诊治,你大清早的闯来喊打喊杀,倒是你有理了?”孟戚咄咄逼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袁亭吵醒了墨鲤。
袁亭面皮涨红,有心要反驳,可又知道了墨鲤不止救活了好几个人,还给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
尽管鲍冠勇看诊回去后态度变了,要他们师兄弟放弃多年抱负,不参与宁王起兵之事让袁亭异常恼怒,可也不能迁怒到一个大夫头上去,哪怕这个大夫看上去跟孟戚是一伙儿的,像是一起鼓动过鲍冠勇……
不!袁亭痛苦地闭上眼,鲍冠勇装病是在一个月之前,那时孟戚还远在千里之外呢!
师父他是早就有了退缩的想法。
十几年了,风行阁存在都有十几年了,他们师徒九人都存着复楚的想法,为了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师父究竟怎么了?孟戚后来又给他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
“惊扰墨大夫,是我的不是。但国师与楚元帝的仇怨,祸及心念楚朝一心复楚之人,这又怎么说?”
看着额头青筋突起的袁亭,孟戚终于回过味了,这是以为自己搅乱宁王起兵的事,源于恨楚帝无情,见不得楚朝光复。
孟戚脸上的讥讽笑意慢慢消失,他忽然出手,直接将袁亭的脸压在了面前的木桌上。
“你师父昨晚跟你说了什么?让我猜猜……他是觉得你们不行,还是说裘先生挑中的那位宁王之子无用?”
“是你,果然是你!”
袁亭蓦地睁大眼睛,鲍冠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俨然暗指裘先生别有用心,扶持一个无能的人做君王。
他几次试图挣扎,然而孟戚在压住他的脸之前,手指极快地点了他后颈要穴,那股强横的内力瞬间击溃了他提起的真元。
“我猜,应该说的是后者,毕竟他心软,你们又是他徒弟,最多来几句暗示,不可能直接说你们不行。”
孟戚冷冷一笑,隔着桌子一脚踹在袁亭膝盖上。
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换了平常人估计骨头都要断了,袁亭撑住了,没有跪下来,只是额头冷汗直流。
“可事实上,你们就是不行,差得远!那位裘先生给你们画了一张大饼,你们就前仆后继地去了,真的以为起兵之后,三年平治江南,十年一统天下呢!聪明人总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以为除了自己,世上再无英才,你觉得那位裘先生是聪明过头,还是准备利用你们先打一波,吞掉部分地盘徐徐后图?”
孟戚压得袁亭半张脸都有些变形了,后者挣扎着,目露厉色:“小郡王的事,你是怎么知晓的?师父不可能把这样的事透露给你!”
“小郡王?你们都叫上了,就不知宁王晓得这个儿子的重要……”
“你要做什么?”袁亭怒喝。
孟戚居高临下,斜睨着他,轻蔑道:“我用得着做什么?宁王好色蠢笨,一旦察觉到你们的存在,发现自己的儿子对你们更重要,转头就能把那孩子砍了。你们那位裘先生应当知道他的脾性,如果我是他,起兵后不久就会传出宁王重病的消息。”
“你——”
孟戚已经不耐烦了,他将袁亭稍稍拎起,又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惯。
袁亭痛到龇牙咧嘴,却因为孟戚接下来冰冷阴鸷的话语陡然僵住。
“尔等心念的楚朝,是我用几十年,与故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而成。史书记我不过寥寥数语,你不知道,我不怪责,但魏国公靖远侯邓宰相……他们做了什么,你也敢说不知道?楚朝不是李氏一家,更不是你们嚷嚷几句收复失地就能重现的,它属于曾为楚朝付出生命与年华的所有人,这里面就有你的师父!他有资格斥责你,不看好你们!”
孟戚唇角牵起讽刺的笑:“李元泽的儿子,除了太子之外都是废物!楚灵帝是他最好的一个儿子了,那些被淘汰的,无论是荆王吴王还是宁王,都是扶不上墙架不上梁的蠢材!这些藩王三十岁之后我没见过,小时候什么德行,我岂不知?如果宁王真的生出了一个英才,这英才手下只有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谈何光复楚朝?或者说,就凭你们,也敢说要光复楚朝?你们只知楚朝盛世之景,却根本不知道别人为这盛世付出了什么!只学了一点三脚猫的本事,看了几本兵书,就大放阙词,自以为掀起战祸是在为万民谋福祉?!”
袁亭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
孟戚拂袖而去。
咬牙爬起来,袁亭捂着青紫变形的侧脸,怒声道:“你根本就不是孟国师,世上岂有九旬老者,如你这般?”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飞进来,正中方才被踹的膝盖。
伤上加伤,袁亭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孟戚出了宅子,兀自不满地想:
什么九旬老者,“孟国师”明明只有八十九岁。
他伸手一摸衣袖里的纸包,点心都要凉了,得赶紧回去找阿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