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商队重新上路。
洪水退去,路已经被前面的车辆跟人反复踩压得平实了, 走起来不算费劲。
烈阳重新挂上天空, 温度逐渐回升,这一冷一热的交替, 不少人都打起了喷嚏。
故而今天上路之前, 他们都买了一碗姜汤, 病症严重的已经喝上了药。商队管事虽然嫌弃车夫患病, 可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还有一天的路程, 山野乡村的苦力不少, 可是没有车马行作保, 他们可不管乱用。
车夫老七那天在野草堆里躺了一个时辰, 起来时脖颈隐隐作痛。
旁人看到,惊呼一声说他被“鬼手”摸了,脖子两边有青色手指印。
老七怀疑袭击自己的人就在村子里, 可是外来者太多了, 每天都有人买药,买了立刻划船走,连看都看不过来, 更别说查了。他也盯过墨鲤跟孟戚, 可这两个人他后来就没再见着。
老七不敢说自己被人袭击,只能装傻。
他心疼地用二十个铜板买了灵药村的村民做的劳什子“驱邪结”。
那玩意跟端午时小孩的五色绳结差不多,套在手腕上很是别扭。
这些天村里的绳结卖得特别好,原本卖十个铜板的, 一下就翻了一番。村人想喊更高的价,可再贵就没人买了。灵药村的人因此心里不舒坦,总想着把药膏跟绳结带到外面去发一笔横财。
这不,借着这次发洪水的机会,有几个人借口说要到邻村探亲戚看情况,悄悄在包袱里塞了药膏罐子,跟在商队后面,打定主意如果遇到匪盗拔腿就跑。
老七心中直发笑。
果然到了县城,灵药村的人背着包袱四处兜售,愣是没人搭理他们。
灰头土脸的庄稼汉,官话都说不全乎,拎着一堆瓶瓶罐罐就说是灵药村的药膏,谁能保证是真的?
药堂跟铺子卖的是瓷瓶(倒卖的商队把药膏拆装进较小的容器),一看就是彭仙人拿出来的好东西,再说在城里开铺子的那些,百姓信得过,万一出事铺子也跑不掉,街头兜售的谁敢买?
灵药村的人一看不行,只好降价,反正城里卖得比他们贵好多呢!
确实有人听到便宜过来了,然而见到便宜的东西人人都想更便宜,不断地杀价,杀得村人冷汗直流,眼见着价格一滑到底他们不肯应,买的人却又叫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再便宜一点,他们肯定包圆了。
等他们咬牙一点头,杀价的笑眯眯地回家拿了称,打开罐子,刮了一层,丢下一个铜板走了。
灵药村的人目瞪口呆,伸手要拦,对方破口大骂说反正自己买了,别人不想买那是别人的事。
卖出去一整罐药膏的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就有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哀嚎不已的婆子,拽着灵药村的人说他卖假药,涂上后出了人命。婆子嚎得震天响,同来的壮汉把卖药膏的人殴打一顿,抢了钱财和药膏转身就跑。
等人爬起来,那婆子早就不见了。
——生意若是那么好做,街面上的地痞恶棍吃什么?
官府人手不够,盯不过来,只有逢年过节开集的时候才有人巡逻,别说冒冒失失地拎着包袱进城卖货,哪怕是跟铺子打交道的行脚商人也要找对路子认对门。
车夫老七看着商队卸了货,找了空当说要去城隍庙拜一拜,然后飞快地穿街走巷,仔细留意自己后面有没有跟踪的人,半途遇到灵药村人垂头丧气鼻青脸肿地往外走,差点笑出了声。
他把腕上的绳结狠狠一捋,随手丢进了脏水里。
县城水浸的情况很严重,一些巷子的积水至今未退,所有房屋外都留着半墙高的水痕,人们忙着铲掉墙上的烂泥跟青苔,再将狂风吹坏的东西运出去,每条街都有修屋顶铺瓦片的人。
对一心要隐藏行踪的人来说,非常不自在。
老七索性找了一家茶水摊混到傍晚,待屋顶上的人都没了,才去找风行阁在这座县城里的分舵。
这是一家米铺,运货的苦力在铺子后面的库房门口来来去去,老七摸着墙根拐进暗巷,看看前后无人,这才按照某种规律踩着特定的青砖走完夹道,然后伸手在墙上用力一推,打开了一扇机关门。
老七弓着腰钻进去,门又飞速地扣上了。
进去之前,老七绷紧了背。
果然一把利刃迎面劈来,老七死死闭上眼,不敢轻举妄动。
寒气扑面,停在鼻尖前。
“鲍……鲍掌柜,您这是?”老七结结巴巴,一副惶恐无比的模样。
持刀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双目有神,那刀宽且厚,不像寻常江湖人用的,倒仿佛是沙场厮杀的金背大环刀。
“昨日有煞星来闹事,点名要见‘出山虎’问彭泽水匪之事。”鲍掌柜人老嗓门却依旧雄浑,他厉声喝问,“说,是不是你小子搞得鬼?招来的麻烦?”
车夫老七顺势往地上一跪,讨饶道:“要不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呢?小的这是没法子,为了保命!再说这事本来就是代宁王受过,当官的自己不想剿水匪,把活儿推给我们,这麻烦……嘿嘿,您老可别给他们兜着。”
老者用刀背拍了拍车夫老七的腮帮子,哼声道:“别机灵过了头,你为谁办事,老夫心里有数。”
老七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说:“嗨,小的捞点油水,给两家干活罢了。我要是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您老还不早就把我劈了?要我说啊,吴王那边是冤大头,不如咱们风行阁来得实在……”
“够了!”鲍掌柜不耐烦地说,“老夫没心思跟你扯犊子,水匪的事情你还告诉了谁?”
“这,这还用说吗?”车夫老七吞吞吐吐地辩解,“风行阁在这边跑腿的几十号人,只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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