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人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掺水,但这一句,师心鸾相信。
他或许争强好胜,或许想要征服她,但他对她的好,也是真的。去齐王府接她,顶着被她抓伤的脸坦然承受旁人的嘲笑,担心她被牵扯进党争之中朝服未退便去齐王府接她,带她去郊外策马,在侯府门口默默等候,担心她沐浴时睡着受凉隔帘呼唤…以及,这一个月来明明夜夜不着床榻却担心她被人轻贱每日必天亮之前准时躺到她身边,造成两人恩爱情深的假象。
若是从前的师心鸾,得他如今这般相待,必会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吧?
那个神棍说她要代替宿主续五年寿命,还得遵循这一世的姻缘。那么,她的姻缘,是否其实原本也是属于原身的?
师心鸾心情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阿鸾?”
楚央见她发怔,轻叹一声。
“你纵不信我所言,也总不至于魂游天外至这方地步,我倒是宁可你如往常一般对我冷嘲热讽或者指桑骂槐…”
“你有受虐倾向吧?”
师心鸾回神之际听到这番话,下意识抵了一句。
楚央顿了顿,看她一眼,凉凉道:“最近这一个月,我时常怀疑被你虐待习惯以至于心灵扭曲,哪天不受你白眼被骂两句都浑身不自在。就这样,你还时时怀疑我别有居心。哎,我果然是罪孽深重,自食恶果。”
师心鸾莞尔,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满身的汗臭,去沐浴。”
那嫌弃的嘴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生动。
楚央笑着道:“遵命。”
师心鸾不跟他贫嘴,自己出去吃饭了。运动了一下午,又在浴桶里泡了那么久,还真是有些饿了。
等楚央沐浴完毕出来,她已经放下碗筷。
“今日怎么吃这么少?”
楚央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桌子上几乎一半都没动过的菜肴,道:“本就清瘦,若再饿坏了肚子,母妃可是要怪我虐待你了。”
他边说边给她夹了块鳜鱼,“五香鳜鱼,你最喜欢吃的。”
师心鸾一怔。
两人虽成婚已有月余,但他一直公务繁忙,中午基本都在公署里用膳,晚上才会陪她用餐。几次之后,便琢磨出了她的喜好,时常给她填菜。
这些细微之处,她以前从不在意,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不知怎的,心里竟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有那么一个人,不因为血缘亲情而对她体贴关怀。让她在面临困境和抉择之时,除了疲惫迷茫还有些微的依靠。
可她不需要依靠。
“楚央。”
她披着头发,眉目在灯光下少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属于女子的温柔。
“你有没有过…在习惯了一种固定模式的生活后,会忽然觉得疲惫的时候?”
“嗯?”
楚央回过头来,对上她明媚却微露迷茫的眼睛,脸上的轻松之色也慢慢退却。
“有。”
他道:“我过了十几年纸醉金迷不知民间疾苦的生活,十五岁以后,我体验了另一种人生,并且找到了我应该存在的价值。包括我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来源于此。”
师心鸾若有所思。
她看得出来,楚央其实是一个富有责任心的人。
这样的人,本该跻身朝堂,亦或者沙场铁血,要在这乱世天下成就一番功名。
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他纨绔风流的面具下,是一颗缜密理智的心。
所以,但凡涉及朝政大事,他绝不会等闲视之。
“上次你说,你支持宫越,是因为你觉得,他会是一个仁君。”
“对。”
楚央平时下朝回到家里,也会与她说起朝堂之事因为他发现,他的妻子所学博广,对政事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几乎与他不谋而合。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师心鸾看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仁君,只适合盛世。乱世,只臣服于枭雄。”
楚央浑身一震,眼底刹那似劈开乌云的那道闪电,风雨席卷而至。
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复杂,却没说出反驳之语。
师心鸾不曾询问,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考究和计较。
“言归正传,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娶我不可?说实话。”
楚央似还有些走神,倒也没有第一时间以玩笑的语气说着敷衍的答案。
“父王逼我娶妻…”他观察着师心鸾的脸色,道:“你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所以…”
师心鸾嘴角抽了抽。
“只是这样?”
楚央摸不准她是否生气,点点头。
“但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首先,你性格对我胃口,其次,咱们俩有共同话题,再者,我们已…”
“打住!”
师心鸾赶紧打断他对初遇之时那场阴差阳错的云雨之欢的描述和怀念。
楚央果真住了口。
“该我问你了,在侯府,你小姑姑对你说了什么?”
师心鸾抿了抿唇,“她告诉我,李家悔婚,是萧家在背后捣鬼。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楚央自然已经知道,但…
“阿鸾,你之前对我说,咱们收起所有伪装,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你问的问题我已实话实说,可你…却在避重就轻。”
到底相处了一个月,楚央对她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单单只是这一件事,还不至于让她太过在意。
师心鸾沉默。
师挽君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但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否则不会多次维护,还有今日的提醒,甚至暴露出自己的实力。
可若贸然问起当年朝氏灭门一事,身为政权人物,楚央会作何思量?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你。”
这是今晚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方才在侯府,她可能是因为心情沉重难以排解咋然看见他下意识的询问。但这次,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有此一言。
楚央想了想,决定以询问的方式敲开她的心结。
“哪方面?”
“旧事。”然后又加了一句,“与你无关。”
前一句楚央还以为她用十二年那桩乌龙堵自己,可后一句,却着实让他有些费解了。
“与谁有关?”
“我舅舅。”
楚央稍加思索,便猜测得七七八八了。当下他脸色略有沉重,“你小姑姑告诉你的?”
师心鸾嗯了声。
“她从前与我娘关系甚好,所以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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