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防火门。
防火门很重,她手里拿东西,只靠单手很费劲。
才推开一条小窄缝,门的重量似乎忽然变轻,一下子省力不少,很快就推到一半。
她知道门后有人在帮忙拉,视线下移,却没看到裤腿和鞋露出来。
谁会去拉重得要死的防火门,正常人都用推。
小区门禁森严,不会有外人混入,只有一个人,只可能是他。他有门禁卡,但没有公寓钥匙。
他回来了。
她迈脚进去,眼睛越过门边向门后看,的确是他。
挺拔的个头,休闲随意的装扮,一如既往深邃的眼窝,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神色安静极了,也……倦怠极了。
她本想呛声谴责他一声不吭装鬼吓人,可看他眼眶下淡淡的青黑和眼白上的红血丝,话到嘴边却吐不出。
算了。
她淡淡看他两眼就将目光收回,拿出钥匙走上前开门。
背后响起防火门关严的声音,在她转动钥匙的时候,头顶覆盖一道高大的阴影。
还记得当年他也不过只是不算矮罢了,后来他和她同班,与她同桌,不知不觉个子越抽越高,坐在后面的同学也越来越有异议,班主任倒没说什么,他自己一言不发抱起课桌挪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哦,好像在那之前,她冲他发过一次脾气。
究竟为什么事?
周霁佑拉开家门,不自知地蹙了蹙眉心。
她从小学五年级起就不断收到情书,有匿名的,有署名的,有含蓄矜持的,有热烈奔放的,她对此向来无感,都予以冷处理。
上高中后,莫名其妙被封校花,莫名其妙有一堆外班的男生女生要和她做朋友,有人甚至无聊到带着外校的学生跑到她班级窗外寻找她,然后指着她介绍——看,那个就是周霁佑,吸引得全班都齐刷刷看向她的座位。
这都不是最讨厌的,最讨厌的是,他把她在学校的情况说给沈老头,包括有三个男生同时在追她的这种陈芝麻烂谷子。
假期她从宿舍回到沈宅,老头子疾言厉色地当所有人的面斥责她小小年纪就会勾人,文明人不吐脏字,但照旧能把人一通震慑。
她除了愤怒自己被打小报告,并无太大反应,反倒是他,在她的怒瞪之下,脸色竟比她还要难看。
那种难看,不似心虚,也不似羞恼。他面部表情一向匮乏,能突然多出那样一种怪异的神情,又是在她火冒三丈的情况下,她根本无心去分辨。
紧接着,她找他撒火,他主动向她道歉,她不接受,他就再也不说一句话,任由她劈头盖脸地冷嘲热讽。
她已经想不起当时都具体说过些什么,假期结束后返回学校,早读课,他自动自发地在朗朗书声中搬离她身边。
之后是无休无止的冷战,她不愿搭理他,他话少,也不主动搭话,两人就那么僵持了整整一学期。
换上拖鞋,周霁佑直接前往厨房,掀开袋子,将该贮藏的贮藏,该保鲜的保鲜。
她手拿一盒韩式辣酱准备送往冰箱,脚步刚一动,他就扬手接了过去,不用她说清目的,冷藏室打开,辣酱放进门内侧的侧挂置物架。
放好后,阖上门,眼睛转向她,手也伸过来。
意思很明白:还有什么,一并。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
如果是几年前的她,这时候她可能会皱眉拒绝:不用你帮忙。
但现在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她说不上原因,也许……也许习惯生活里有他。
低头从袋子里翻找,一个一个递给他,他再一个一个储存于冰箱。
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沉默的氛围持续蔓延。
所有东西都归置好,她将购物袋折叠整齐,塞进头顶的壁橱,随口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他嗓子有点沙哑,像是许久都未打开似的。
周霁佑关上柜门,偏头看他:“感冒了?”
他手抚了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应该没。”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她翻他一眼,“你等着。”
你等着。
他微微地一顿,而后随她走向客厅。
她面无表情地扔给他一袋感冒冲剂,长形玻璃水杯撂在茶几上,口气不算坏,但真心不温柔:“自己冲。”
“嗯。”他坐在沙发,由边沿撕开,深棕色的颗粒沙沙滚入杯内,他身体前倾,眉眼低垂。
连泡感冒药都认真而专注。
周霁佑立在一侧抱臂看着他,他握杯起身前去倒水,她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抿了抿唇,背对他说:“一会儿走的时候把门禁卡留下。”
余光里,他明明停下了脚步,可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到几秒,又迈开步子。
周霁佑十分不齿他这种沉默抵抗的行为,转身质问:“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他在直饮水机前弯下腰,“没有。”
周霁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