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将那些尸体饱餐一顿,半点不曾浪费。
饶是朱厌这种同等道龄的大妖,后世提及白景,都要骂一句凶婆娘。
此刻谢狗双手叉腰,使劲板着脸,开心极了,哦豁哦豁,小妮儿嘴真甜,该你吃喜糖,哇哈哈,郑清嘉收徒本事不孬啊,怪顺眼嘞。
谢狗嘴上却是说道:“嗯,小姑娘以后可以常去落魄山。对了,名字叫什么来着?”
翟广韵怯生生道:“回祖师奶奶的话,我叫翟广韵,一向仰慕隐官大人。”
谢狗哀叹一声,听到后半句话,她立即改口,“那你还是别去落魄山了。”
我暂时只是次席供奉,官帽子比不过山主夫人。
山主千好万好,就是怕宁姚这一点,有待商榷。
小陌有些后悔,不该被她拉着来这边的。
谢狗原本打算学景清铁骨铮铮一回,哪怕丢了官身,都要说几句忠言逆耳的话,劝山主一劝,你是娶媳妇讨老婆,怕她宁姚做啥子嘛。
不过小陌劝她别说,那就听小陌的。
一起御风到了全椒山,陈平安只是粗略逛了一遍祖山沿途风景,其余诸峰都没去浏览。
柳赤诚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好主动询问自己下榻何处,顾璨让他打地铺。
当下刘幽州不在山上,最近都在金翠城,详细了解一件法袍的编织过程。
今宵花好月圆夜,人逢喜事精神爽。
明天清晨就是宗门典礼,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宗主,可谓功成名就,大道可期。
顾璨独自坐在观景台栏杆上,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一拍又一拍。
侍女顾灵验象征性敲了门,走来这边,双臂环胸,斜靠门口,望向那个反而瞧着有些落寞的背影。
是因为那位隐官大人,不来这边叙旧闲聊,跑去跟沈老宗师几个喝酒唠嗑,所以生闷气呢?
顾璨不说话,她百无聊赖,绣花鞋的鞋尖,一下一下戳地板。
嘿,公子在下山之前,专门吩咐膳房司不用准备什么。估计是想让陈平安亲自下厨?结果?结果就是现在的光景喽。
顾灵验乖乖闭嘴,她当然不敢往顾璨伤口上撒盐,真会被记仇的,尤其是跟陈平安有关的事情。
顾璨自言自语道:“高山容易过,平路最难行。”
顾灵验见他终于不当哑巴了,附和道:“日常功夫,很是紧要。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公子想要成为一洲道主,如今才是起步。”
年幼时被截江真君刘志茂相中根骨,带去书简湖,从此正式走上修行路。
在杀机四伏、人心鬼蜮的书简湖,依仗一条元婴境水蛟,行事暴虐,以杀止杀。最厌烦的,便是“规矩”二字。
机缘巧合之下,跟随郑居中去往白帝城,成了师徒,耳目一新。
打破元婴境瓶颈,斩杀心魔,成功跻身上五境。从此别有天地。
山下的而立之年,已是一位开山祖师,成为浩然历史上数得着的年轻宗主。
顾璨头也没转,说道:“别陪我喝西北风了,忙你自己的去。”
顾灵验笑颜如花,“好好服侍公子,不就是婢女的正事吗?”
顾璨说道:“我没心情跟你废话。”
顾灵验不以为意,施了个万福,乖巧悄然离去。
顾璨眺望远方。
回顾人生,恍如梦中。
天蒙蒙亮,距离典礼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第一个到祖师堂门外广场的,反而是个外人。
到了那边,无事可做,脚穿布鞋的青衫男子,就在白玉铺地的广场上缓缓散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青萍剑宗的开山典礼,作为上宗之主的男人,都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顾璨住处这边,顾灵验敲开房门,服侍自家公子洗脸、擦手,帮忙仔细整理衣衫,戴正玉冠别好金簪。
当她说起此事,顾璨好像并不意外,只是重新拿起手巾擦了把脸,随即脸上笑容漾开,说道:“在我这里,他一直这样。”
————
黄昏里,乡野道上,有个青衣小童摔着两只袖子,大摇大摆一路走过村头,脚踩青石板路,去往那座溪边村塾。
路边狗吠不已,青衣小童立即拉开架势,摆出个开山问路的拳招,与它们对峙。
最终它们夹着尾巴跑远,青衣小童蓦然站直,一摔袖子,劈啪作响,“跟大爷斗?真是狗胆!”
有村民瞧见了这一幕,直摇头。村村都有傻子,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个村晃荡到这边来的。
临近刚刚下课的学塾,青衣小童便扯开嗓子喊道:“周兄周兄!”
姜尚真腋下夹着几本书籍走出学堂,抬臂招手道:“这里这里。”
陈灵均快步走向周首席。可不能冷落了自家周兄弟,代替山主老爷在乡野教书,孤苦伶仃的,得看他一看。
何况赵树下和宁吉都在这边,陈灵均作为半个前辈,总要教他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书上不教、千金难买的金玉良言。
赵树下和宁吉在灶房忙碌起来,陈灵均去门口那边点了几个菜,说不用太麻烦,可以将就,但是土酿得有,赵树下笑着都说好。
饭桌上,这次串门,陈灵均还带来一个新鲜消息,让周首席百感交集,喝酒都不香了。
落魄山既无自家的山水邸报,也没有开启镜花水月的想法,倒是青萍剑宗,马上就会有第一场镜花水月了,即将对外放出消息。得知此事,姜尚真一边埋怨下宗那边做事情不地道,哪有大哥不成亲二弟先娶妻的道理,一边又善解人意说看来崔宗主如今是真缺钱,怪自己没照顾到,回头就
跟姜氏云窟福地那边打声招呼。
姜尚真跟陈灵均磕碰酒碗一下,伸手揉着下巴,忍不住问道:“消息可靠?不是你在捕风捉影?”
陈灵均没好气道:“我从小米粒那边听来的情报,你说不可不可靠?”
姜尚真点头道:“那就千真万确了。”
姜尚真问道:“山主知道此事?”
陈灵均摇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山主老爷近期都在扶摇麓道场那边闭关,除了小米粒,谁都不见的。”
姜尚真好奇问道:“这场镜花水月,谁露面谁住持,谁负责暖场谁镇场子,打算说些什么,总得有点噱头吧?”
美男子,大多可都在咱们落魄山这边啊。那边好像也就米大剑仙能够凑个数?
陈灵均吃得腮帮鼓鼓,含糊不清道:“这就不清楚了,回头我让小米粒继续打探消息。嗯嗯,不错,树下厨艺见长啊,给你一个大拇指。”
见那青衣小童朝自己竖起大拇指,赵树下笑着点头道:“再接再厉。”
陈灵均再朝宁吉那边转移大拇指,“宁吉这下手打得也不错,以后可以去槐黄县城开个馆子,我道上朋友多,保证生意兴隆。”
宁吉咧嘴一笑。
事实上,崔东山特意往落魄山诸峰寄了很多封文字内容一模一样的邸报,让小米粒务必帮忙转交,免得被误会厚此薄彼。恳请上宗的自家人,多多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比如如今在跳鱼山花影峰、莺语峰习武修道的,兜里没几个钱,就对着镜花水月帮忙吆喝几
声……还有披云山那边,也别忘了打声招呼,远亲不如近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米粒当然收到这些信了,只是跑去扶摇麓那边跟山主一说,就被陈平安给压下了,为了不让小米粒为难,陈平安不得不亲笔回信一封,让崔宗主找别人当托去
,别祸害自己人。
陈灵均没来由想起老厨子一句话,笑得肚子疼。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哈哈,大风刮来的。
赵树下和宁吉对此都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奇怪。
陈灵均好不容易收起笑声,“宁吉,要不要我教你划拳?”
宁吉赶忙摆手,婉拒此事。
没有多喝,还是赵树下和宁吉收拾碗筷,陈灵均和姜尚真坐在檐下的竹椅上,陈灵均瘫靠在那边,舒舒服服打了几个饱嗝。
赵树下要去隔壁村子租赁下来的那座宅子,宁吉说晚些回去,留在这边。赵树下就拣选一条小路,默默走桩。
宁吉拎了一条竹椅到屋外,询问周先生要不要坐藤椅,姜尚真笑着点头,孩子就将那张藤椅搬出来。
陈灵均表扬道:“宁吉啊,是个眼睛里有活的孩子,以后出息不小。”
宁吉笑容腼腆。
陈灵均又开始自顾自捧腹大笑起来,姜尚真询问是什么开心的事。
“前几天酒桌上,大伙儿一起宵夜吃火锅,老厨子说了一句,‘世间大风流,郑兄可占其二。’”
“哈哈,脸皮能当屋顶的郑大风当时一反常态,笑得像一棵含羞草。”
“周首席,你懂不懂啥意思?”
听到这里,姜尚真会心一笑,“看来朱先生是真忍不下去了,你们总把他那地儿当饭堂,确实过分。”
陈灵均啊了一声,“那咋办,我本来还想着等你回去,就让老厨子置办一桌酒宴,吃顿好的,帮你接风洗尘呢。”
姜尚真说道:“过分归过分,吃喝照旧不误嘛。”
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各自抬手,重重击掌。
宁吉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什么,就是听着,跟着傻乐呵。
姜尚真其实已经发现宁吉这孩子有一个本事,想睡觉就能睡着。
很寻常?很不寻常!若是在山上修道,这就是一门很高深的养神功夫。
这件事,宁吉其实只跟师兄赵树下说过,在师父那边没提,倒不是少年有所保留,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多嘴。
此外宁吉想要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会准时准点,就像寺庙里的钟鼓,精准得宛如晒谷场那边的日晷,丝毫不差。
至于学拳的赵树下,是陈平安的爱徒,品行自然很好,而且有一种跟陈平安很像的分寸感,也不好说是天生还是后天养成。
姜尚真笑呵呵问道:“宁吉,我跟你师父比,哪个教书更厉害一点?”
孩子诚恳说道:“周先生的耐心更好,可还是师父更厉害些。”
姜尚真疑惑道:“宁吉啊,这个说法自相矛盾,你是不是说反了?”
陈灵均摸了摸宁吉的脑袋,瞧着挺伶俐一孩子,咋个小脑壳儿这么不灵光呢,比起自己,差得蛮多。
宁吉眼神坚定,摇头说道:“没有说错。”
孩子犹豫了一下,变得没有那么坚决,“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姜尚真笑道:“没错,你是对的。”
陈灵均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周首席你比山主老爷更有耐心?笑掉大牙了。分明是我家山主老爷教书更好,耐心也更好。”
宁吉一脸懵,可以这么说话吗?
姜尚真微笑道:“因为我对教书这件事,对学塾蒙童所有人,其实并不上心,所以我就会显得很有耐心。”
宁吉一下子眼神明亮起来,“对的对的,这就是我先前说不上来的感觉,周先生的心,只在书上。师父教书,心在书外。”
姜尚真点点头,“对喽。”
不愧是让陈平安放心传授一身符箓学问的得意弟子。
姜尚真岔开话题,“虽说如今是教书先生,其实年轻那会儿,也混过江湖。宁吉,知道什么叫江湖吗?”
陈灵均听得两眼瞪圆,周首席真不会误人子弟?
宁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孩子对所谓的江湖,并不是那么憧憬。
姜尚真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灵均扯了些闲天,好些话题的内容,反正宁吉都听不太懂。
夜色里,宁吉站起身,告辞离去,将竹椅放回屋内。
姜尚真没有起身,陈灵均却是说一起走段夜路,还没去过隔壁村子呢。
姜尚真看着他们俩的身影,其实个头相差不多。
落魄山真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呐。
陈灵均的路人集,白玄的英雄谱。
还有裴钱攒了几箱子的账本,暖树记录日常开销收支的一摞摞册子,小米粒只写天气的日记,箜篌记录山中所有人事的档案。
甚至如今就连谢狗都写上山水游记了。
没过多久,陈灵均就晃荡回来,说道:“宁吉是苦孩子出身,周兄你多照顾着点啊。”
姜尚真笑着点头,“好说。”
陈灵均打着哈欠,背靠椅子翘起二郎腿。
姜尚真好奇问道:“听说那位道号鸳湖的姐姐,上次来山中做客了,你见着没,身段如何?”
陈灵均抠鼻屎,屈指随便一弹,随口说道:“见过了啊,记不太清了,估计模样一般吧。”
姜尚真一脸震惊,假模假样佩服不已,问了句,“景清老弟,你这辈子遇到的女子,都是天仙吗?”
陈灵均翻了一记白眼,懒得废话半句。
姜尚真难得追忆往昔,大概是因为几乎从不后悔什么。
为何天地这么大,人山人海之中,独独遇见了她朝我迎面走来,就看过一眼,便再难忘怀。
姜尚真躺在藤椅上,学那山中的老厨子,将双手叠放在腹部,缓缓道:“我可以给她任何她想要的,唯独一样东西,我给不起。她偏偏就只想要这样东西。”
陈灵均坐在一旁小竹椅上边,小声说道:“明媒正娶?”
姜尚真说道:“真心实意,只爱一人,白头偕老。”
陈灵均撇撇嘴,“说到底,不就是风流成性,容易见一个喜欢一个,收不住心呗,那女子遇人不淑,上辈子欠你的。”
姜尚真默然,如果搁在玉圭宗和云窟福地,谁敢这么铁骨铮铮直言不讳,姜尚真非要把他打出屎来。
陈灵均说道:“是自家兄弟,我才这么说的,别见怪啊。”
姜尚真笑着摆摆手,让他别多想,如果不是确实投缘,何必说起此事,亲儿子,都听不着的。
沉默片刻,姜尚真问道:“景清,你觉得自己跟陈平安像不像?”陈灵均愣了愣,“哈,这是什么狗屁问题,我跟山主老爷,能有一点像?但凡有一两点相似的地方,山主老爷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不得跟着喝西北风啊,还能
像现在这样每天吃香喝辣,酒足饭饱,在山上待得闷了就下山散个步,消化消化?”“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挣钱跟蚂蚁搬家似的,这辈子几乎就没有手头宽裕的时候。该小气的时候,脸皮薄,总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该大方的时候,没那能耐
大方,心意到了,事情总是办不成的。”
“所以老厨子说了句不知好坏的怪话,说我总是踩着底线做人。唉,愁。”
姜尚真耐心听了陈灵均这通言语,轻声道:“景清,你要知道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如何同时爱自己和爱他人。”
陈灵均欲言又止,算了,自个儿顶不擅长聊这些。
姜尚真微笑道:“很羡慕有些人。”
蜿蜒曲折的道路,少年草鞋上沾满泥泞。但是少年的头顶,好像永远是一片光明。
姜尚真很快自顾自补了一句,“也不是那么羡慕。”
陈灵均问道:“为啥?”
姜尚真给了一句掏心窝的实在话,“他们没我有钱啊。”
陈灵均转过身,竖起两根大拇指,“我不缺钱的时候,咱俩兄弟相称,哪天手头紧了,容我喊你一声,义父!”
姜尚真放声大笑。
陈灵均看了眼天色,站起身,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我是偷摸过来的,得回了。”
姜尚真挥挥手,“有空再来。”
陈灵均双手抱拳,嬉皮笑脸道:“义父保重,孩儿告退!”
姜尚真实在没辙,打赏了一个滚字,再以心声说了句话。
陈灵均想了想,倒是没说什么,御风返回落魄山。
落魄山上,暖树找到了朱先生,满脸难为情。系着围裙的老厨子又在灶房忙碌宵夜了,瞧见小暖树在旁心不在焉择菜。朱敛便不再骂那帮王八蛋、让他们滚去茅厕摆酒了,笑问道:“有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看?”
暖树小声道:“朱先生,徐大侠不是来到我们山上了嘛,陈灵均那家伙经常陪着小米粒一起待客。”
朱敛停下手上的动作,点头笑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在厨房都能听着陈灵均的大嗓门。”暖树说道:“不知道陈灵均怎么想的,见面就问徐大侠多大岁数了,武学境界高不高,孙子多大了……晓得了答案,就又说身子骨还挺硬朗什么的,有事没事就跟
徐大侠称兄道弟,勾肩搭背,邀请喝早酒吃宵夜……徐大侠被山主老爷请上山来,这才多久功夫,就说了好多这些混账话,朱先生你听听,像话吗?”
朱敛点点头,“是不太像话,小王八蛋说话百无禁忌,全是咱们山主都不敢说的话。”
暖树神色黯然,使劲攥着手。
她都不敢跟山主老爷说这些。
就只好来求助于最善解人意的朱先生了。
朱敛柔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山主不敢说的,更不合适说,但是景清说了,反而是合适的,再合适不过了。”
暖树眼神抬起头,蓦然亮堂起来,却仍是将信将疑,还是攥着手。朱敛解释道:“陈灵均这傻子,到底是个江湖人,刚好与徐大侠是一路人,聊的到一块去。徐大侠胸襟摆在那边,陈灵均越是没心没肺,言语越是不伤人,反而能
够让徐大侠解开心结,转为释怀,是好事啊。”
暖树细细琢磨这番言语,脸色柔和起来,轻轻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她问道:“朱先生,是陈灵均故意为之?”
朱敛重新拿起菜刀,“他就没那脑子。”
发现暖树也不说话,就是看着自己。朱敛笑着哎呦喂一声。暖树道了一声谢,眉眼弯弯,神色柔柔,继续择菜。下酒菜刚要端上桌,一个青衣小童晃悠悠来到门口,探头探脑,“老厨子,笨丫头,忙呢?咋回事,赶紧的,再搞一碟腌黄瓜,那个解酒。山主老爷不在,我得把
待客的担子挑起来,这不我刚把徐大哥喊来了,得好好搓一顿,酒桌上可没啥兄弟情分的,只在拳路上见高下了……”
朱敛看了眼小暖树,看吧,是不是个傻子?暖树点点头,是个傻子。
先前宁吉回到隔壁村的住处,轻轻开门和栓门,蹑手蹑脚到了自己屋子,开始睡觉。
睡在另外那间屋子的赵树下闭着眼睛,这才放心,呼吸渐渐连绵细长起来。
宁吉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一位青衫剑客,好像正是先生,手持行山杖,不知耗费多少年月,从不御风,徒步走遍一洲破碎山河。
而在蛮荒天下,一个刚刚才登山修道的年轻妖族野修,误入一处秘境,好似读书处,斋名浩然?
浩然斋!
年轻修士紧张万分,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在蛮荒天下起这么个书斋名号?莫名其妙闯入此地,兜兜转转,始终不得外出,年轻修士只好开始在那书斋内随便翻检书籍,放下那些怎么看都是内容普通的市井书籍,作了呼吸吐纳的课业,
冥冥之中,昏昏沉沉,做了个梦。
在一处广袤战场,两军对垒,双方兵力,皆茫茫不计数,一边是妖族结阵,一边是浩然铁骑,战况形势最终开始一边倒。
就在此地,有一尊高如大岳的金甲神灵,降临战场中央,轰然砸地,仿佛各种气运凝聚在一身,硬生生挡住妖族大军的攻势。
巨大神灵肩头,站着一位小如芥子且身形模糊如万千丝线组成的红袍男子,背剑,双手拄刀,满身道气磅礴,气势犹胜神灵。“陈平安携手桐叶洲,还礼蛮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