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六界的生死存亡操心的时候,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下那沉重的负担,就此长眠,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疲惫了。
这个担子太重了,他承担了太漫长的岁月,可以放下,真的是太好了。
地葬没有任何的痛苦,被巨大的力量直接轰击在了大地之上,鲜血从他的身躯之上那无尽的细小的创口之中不断地涌出,迅速地将身下染得一片透红。
“怎么能够就这样!”人皇仗剑怒吼,双眼充血,“那那些牺牲的人怎么办,那这毁灭的冥界怎么办!这一切不能就这样结束!”
被人皇紧紧攥在手中的镇鳞也发出了一声声愤怒的咆哮,无尽紫气翻腾,仿佛江海沸腾。
大明尊看着人皇,眼眸里有些怜悯,却也有些敬意,那毕竟是他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与战友,与他一起走过了无数生死的考验。
他能理解人皇内心之中的悲愤和痛苦,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责任越是巨大的人,越容易被时间所吞噬。
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寿命几乎永远都见不到尽头,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是这样,地葬是这样,人皇也是这样,易邪,冥王,红莲,乙辛长舒,姬明远,彦都无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地葬也许说得没错,他们如果能够相信那些年轻人,能够将自己手里的责任交给那些年轻人,整个七界都不会演变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只是,当他们有着强大得不可超越的力量的时候,又让他们怎么相信,他们都难以承担的责任会是那些弱小的还在成长中的年轻人所能够承担起的呢?
“送他上路吧,像送我一样。”大明尊慢慢地说着,略略地后退了两步,将时雨从自己的胸口中抽出,然后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倒在血泊之中,却再无力站起来的地葬。
楚风看着有些癫狂的人皇,那寂静燃烧的魂火中映照出那一个有些孤寂的身影。
很漫长的岁月之前,一个血染的黄昏,一个身影带着死亡横扫了大地。
他默默地流淌着眼泪,却毫不手软地进行着杀戮,他被他的情绪所吞噬,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是他自己都难过地开始流泪却也不会停手。
楚风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哀悯,有些痛楚。
人皇握紧了镇鳞,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大明尊,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憎恨。
如果不是这个人只为了他自己,想要强行超越大帝的极限,背叛了他们去抢夺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他和冥王、地葬、红莲就不会被迫出手去放逐他,如果不是为了放逐他,冥界也不会面临崩塌的危机。
如果没有这样的危机,也自然不会再有更往后的悲剧。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大明尊。
大明尊该死。
人皇握紧了镇鳞,而后出剑。
镇鳞的剑锋面对着自己的主人,那紫鳞的巨龙发出了一阵痛苦的悲吟。
巨龙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反抗它所接受的命令,但是它所接受的命令太强大,驾驭它的力量太强大,它根本无法违逆,只有怒吼着向前。
大明尊低着头,看不见迎面刺来的镇鳞,只是慢慢地走向了地葬。
镇鳞鼓起的风暴将大明尊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而后一条条撕裂而开,甚至在大明尊的身躯之上留下了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从他的身躯之中汩汩而出。
但是大明尊却好像是没有任何的感知一般,低下身,伸手扶起了地葬。
地葬苦笑了两声,看着大明尊,旁若无人地说道:“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奇怪。”
大明尊“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奇怪的,过去的岁月,这样的动作还少吗?”
“嗤”一声,紫色的剑锋将大明尊的面庞撕开了一条裂口,但是大明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哈,的确如此啊,好久没有战友相互扶持过了。”地葬笑着说道,有些无奈,有些心酸,却也有着想起过去那段岁月的满足感。
“我留在那边的本体已经彻底被动,彻底死掉只怕就是这片刻之间的事情。你呢?”
大明尊问道,所有凌冽的剑意都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个身影与一对展开的羽翼,挡在了他与地葬的身前。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笑道:“我也还不会死得那么透彻,他也不会。”
“哈,那看来我是第一个死掉的了。”大明尊嘟囔道。
“易邪已经先走了。”地葬说道。
“嗯?”大明尊微怔。
“他想死很久了,他终于得偿所愿。”地葬道,“跟你死在同一人的手里。”
“那小子吗?”大明尊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小子的路还很长啊。”
“我也很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我是没有机会了。”大明尊长叹了一声,看着那个挡在身前的身影,有些遗憾地道。
“我帮你看啊。”地葬大笑了起来。
大明尊笑了笑,点头道:“啊,好啊,一直帮我看着吧。”
然后大明尊便闭上了眼睛,头颅也缓缓地低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