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山外有山

    果不其然，到达广州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铺天盖地的细密丝线在视野织网，将街上所有行人的面庞都图画得不甚清晰。我掏出准备好的雨伞撑开，在雨幕中和艾瑶向着宾馆的方向前进。想起这几天莫名其妙地日子，心中不禁漫上一点点悲哀的。夏日渐渐积聚起来的燥热也被这场雨冲刷了温度，让人的身上也带了几分寒意。宾馆的路说不上很远，于是我们也没有打个出租车费点钱的打算，只是这样行走着。尽管心中明确着目的地，手中也开了百度地图，但是站立在这样的雨幕中还是有一种不知道出路的感觉。

    广州的繁华也在雨幕中被冲刷了色彩，隔着雨丝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对面大楼的银幕上投射出的关于一场音乐会的信息，播音员很燃的声音和雨水中和，柔和的传达到我们的耳畔。艾瑶本身就温柔的脸蛋在雨中仍然是那样，只是看得不大真切。身边的车奔驰而过，不时溅起水花，踏着凉鞋的我倒也没有很在意脚上不时映上的泥花，心里思谋着到了宾馆之后也是很好清洗的罢了。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街角等候公交车而搭的棚子已经没有学生的身影，只有一个抱着吉他的女子坐在停车棚的座位上，似乎是在避雨。艾瑶说想要喝可乐，于是我就到停车棚那里小坐一下，看着艾瑶走到自动售货机面前去投币买可乐，因为人生地不熟的，也摸不透广州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习性，于是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试图向坐在边上的女子搭讪，只是多留了一分意，听到边上的那个女子兀自拨弄着吉他弄出一些轻微的音符，嘴里唱着几句不成什么调的歌曲。

    艾瑶买完了可乐坐在我的身旁，给我递了一瓶牛奶，又犹豫了一下拿起橙汁向那个女子问话：“喝一瓶吧？”

    她抬起头微笑着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到她很青涩的面庞，才意识到原来只是个小姑娘，充其量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牵动着眼角的一颗痣微微的颤抖。她扎了一个很利索的马尾辫，衣服也干净整洁，中规中矩的白衬衫，扣子打到脖子下方，领结扣得有点儿歪，透露出一点儿俏皮的意味。在她身后的阴影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单肩包，塞着几本书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学音乐的学生参加晚班放学晚了在这里等车吧。年轻可爱的人总是能让人放下戒心，于是我也对着她笑了一下算是回礼。

    小姑娘谢绝了橙汁之后就继续拨弄着自己的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理会我们。我倒也没把这样寻常的事情当成什么江湖轶事非要打听，于是也没再和她多说话。艾瑶买来了的牛奶是冰冻过的，大概是考虑到天热了年轻人心中难免燥热所以要喝点凉快的吧。我一向喝不得什么太冰的，所以又把牛奶放了下来，准备等它暖和暖和之后再喝。艾瑶拉开可乐的拉环开始咕嘟咕嘟的喝起来。公交车在雨中笨重地驶过来，停在此处。公交车一直是很便宜的，所以我抬起头研究了一下站牌，想看看有没有公交车通往宾馆的，如果有的话搭乘一班倒是很好的。研究了半天才发现是有的，但是那一班半个小时前刚刚开走最后一趟，挺遗憾的，不过也只好继续走下去了。

    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小女孩也没有上刚刚那般公交车，想着还有最后一班，小姑娘或许是搭乘那一趟的，所以也没有多在意。找不到什么事情来消遣，我只好看着艾瑶慢慢吞吞的喝可乐。艾瑶终于喝完了可乐，又陪着她歇脚。我清楚艾瑶到达广州之后心绪肯定是复杂得难以平静，于是对她折腾来折腾去着要喝可乐要歇脚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希望她能早点平静下来，然后再与我讨论一下明天见到钟晓菲之后具体的计划。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一点儿郁闷，嘀咕着卜瑾这个人害我们废了这么大劲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外面的雨有点越下越大的趋势，于是艾瑶决定再拖一拖，等待雨小点再前进。

    “还记得吗，小说的开篇雨往往意味着下文的悲剧，渲染着一种伤感的氛围。”

    “现实和小说可不能混为一谈，何必灭自己威风呢。”

    “哈哈，这种情况难免会瞎想吧？倒是别来嘲笑我了。”

    “嘲笑倒是不敢。我以为事情很简单的，所以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了。”

    艾瑶笑了笑，伸了伸腿做出一副慵懒的样子，不再搭话。于是我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漂泊而下的雨，心里思谋着自己的事情。双规的设想偶尔还会继续，但是再深入一点想的时候，钟晓菲那张俏脸就会出现在我的思绪里，打断我的想象。你俩私奔算了，越远越好别给我回来了。我心里莫名地涌上烦躁，在心里咒骂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想演偶像剧，这种桥段都能搞出来，让人不安心焦。等到找回卜瑾了，一定要劝他少看小说。对面大楼上啊啊叫着的某个明星突然退场了，屏幕次啦两下转为沉寂的黑色。

    夜已经深了。

    最后一班公交车依然是那样温吞地停下，车内没有什么人，司机向我们打量着，歪歪嘴露出困倦的神情。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再不前进可能会迷失方向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于是我只好催艾瑶上路。艾瑶和我打了伞，又一次冲进了雨幕。

    走了几步，艾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去。最后一班公交车也离开了，那个小姑娘仍然坐在原地，抱着她的吉他。感受到艾瑶的目光，小姑娘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绽开笑容。

    “真是太好了。”

    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很清脆的女音，分不清是不是那个孩子的声音。我也疑惑地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见那个小姑娘抱着吉他一个人冲进雨中，转过头来冲我们招招手就走向了朦胧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