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见杨桓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心中偷笑,款款说到:“公子有所不知,且听红杏慢慢道来。 ”
红杏斟了一杯酒,亲自凑到杨桓唇边,喂杨桓喝下:“似这姹紫嫣红,虽不及姑苏城内的盛楼大院一般气象,却也是出了名的楼阁。这里的姑娘分为四等,最末一等的女子并无颜色,且身无长技,只懂得以身体娱人,恩客相公多是贩夫走卒,花了钱睡上一夜,心满意足的离开也便罢了。我和出蔷因为是云州来的,所以被列为第三等……”
杨桓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言道:“云州来的怎么了,云州的女子难道都生得好看吗?”
红杏噗嗤一笑,微红了脸颊道:“红杏说句不知羞臊的话,自古以来,青楼中房中之术最为精湛的,端要属云州的婆姨和扬州瘦马。云州行中流传下上百年的法子,被家人卖到教坊习学技艺的女孩子,打三四岁的时候起,便整日坐在小陶罐上,年纪长了些,坐下的陶罐也渐渐换成大的,又叫做‘坐缸’。女孩子长到十三四岁,因为常年坐缸,便生得重门叠户,滋味万分……”
红杏虽然做惯了皮肉生意,说起这些话来还是颇感不好意思,越说声音越小。杨桓终于听出个大概,喜形于色道:“有趣,有趣,说起来居然还有些科学根据。只是不知那扬州瘦马又当如何?”
红杏将女儿家最隐秘的这些事都说与了杨桓知晓,索性放开怀抱道:“所谓的扬州瘦马,也是从小调教女孩子,选择那些颜色动人,柳肩细腰的,由女官儿教习写诗书法,琴棋茶道,通身的细巧本事,惯会小意儿伺候,眉眼通透,心思灵敏,曲意逢迎,男人见了哪里有不爱的。”
唐人以女子丰腴为美,瘦弱的姑娘并不受男人喜欢,不过所谓的扬州“瘦马”,指得并不是女子身材柔弱,而是指性格温柔娴静,像是小马驹乖巧听话,惹人爱怜的意思,其实是对风尘女子的一种侮辱性称谓。
红杏久在风流场所打滚,说起这些故事来如数家珍:“所以这些才华横溢的瘦马,多是这姹紫嫣红中的二等女孩。至于头一等嘛,自然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并非出身官坊民坊,据说是个落魄的大家小姐,因为家人充罪被入了奴籍,才流落到我们这里受苦哩。”
杨桓一听,喜动颜色道:“你这里还有如此有来历的名妓,不知究竟是谁,本公子可有缘一见?”
红杏笑道:“那位姑娘名唤作溪琴指,据说是太宗治时朝中冠勇大将军溪豪的女儿,因为溪豪曾经同逆龙之人接触甚密,触怒了太宗,随便寻了个罪过将溪豪入罪,家中女眷则……”
红杏的笑容越加凄惨,显然想起了自己不堪回的往事,虽然强颜欢笑,却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杨桓本是闲聊,没想到触动了红杏的伤心事,见出蔷也是同样面色,方知这些女子流落风尘,定然都经历过一番不愿回的悲惨经历,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桓不愿再揭这些可怜女子的伤疤做有趣,笑着将话题岔了开去:“本公子家中虽无万贯之财,却也有些家底,本来家教甚严,我爹从不肯纵容我四处寻欢作乐,玩笑度日。只是我爹年事已高,没有精神继续打理生意,便放我出来历练一番。本公子也是第一次逛青楼,没想到就遇到两位姐姐,什么有趣的事都肯说给我听。既然本公子同二位姑娘一见如故,自然不肯轻易做出亵渎冒犯之事,我身上带着些钱,充作路费自然绰绰有余,你二人便拿了去做零碎使用吧。”
杨桓花别人的钱不心疼,又触动了人家姑娘的伤心事,感到无比愧疚,去包裹里翻出几颗未曾砸扁的金珠子塞给红杏:“去吧去吧,本公子喝够了酒,这会儿也要回去客栈休息了。”
风尘中女子自有些熟惯的手段,经常借口自己身世可怜,于恩客处多骗些赏钱,经常在风月场所出入的老手全都心知肚明。杨桓却是个初哥,不懂得其中道理,还以为自己做了件施舍弱小的善事,心中暗暗得意:“行走江湖的大侠往往劫富济贫,肯帮助弱者,哥如今学了一身武功,又做出这些善事,也应该算得上是大侠了吧。哈哈,真有趣,没想到我杨桓也有冒充江湖侠客的一天,待会儿定要找上一家酒楼,拿出一大把钱往桌子上一拍,豪气干云的大喊: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往上招呼!”
杨桓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身份里,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了侠义精神。红杏却呆呆看着掌心中的一把金珠子,心里想到:“这个小哥看来不像是个傻子,那么定是初入江湖上行走的雏儿,所以才这样容易相信人。我本待在他身上再弄出些钱来,他却不似寻常客人,只是想玩弄我的身体,毕竟把我当成良家女子一般尊重,看来我还是不要再昧心哄骗于他,得到这注钱也尽够了。”
杨桓哪里知道自己在红杏眼中俨然一个傻瓜冤大头的形象,犹自沾沾自喜,红杏便将金子递与出蔷收了起来,起身轻轻揉捏杨桓的肩膀,柔声道:“公子如此肯帮扶我等堕落之人,我自然心里感激。只是我和出蔷被拘禁在此处不得自由,无法追随公子为奴为婢,但想倾尽全力服侍公子一夜,又恐公子嫌弃蒲柳之姿,难以入眼。不如这样,我舍出脸面去求一求三娘,看三娘能否答应安排公子见上琴指姐姐一面,聊解公子渴慕之思,只是花费上要多出我姐妹二人十倍,不知公子可愿意?”
杨桓不缺钱,却唯独想领略一下古代名妓的风采,闻言一叠声的应了下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红杏姑娘如今还等什么,快点去为本公子安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