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赵霖铃早早到了约定的日光岩边上,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但见路非明夹着画板,穿过满是松树的树林朝她走来,一颗心顿时又安静下来。
“你来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阳光从他的身后洒下来,稀稀疏疏地落在他近乎完美的脸上,只觉浑身上下都冒着幸福的光圈。
“喏,这是我提前选好的颜料,裙子是红色的,发带是……”
赵霖铃迫不及待摆弄着口袋里的颜料,想像昨天那样替他配色,不料话未说完,却被路非明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
“如果可以的话,这幅画我希望是由我一人独立完成,你的样子,你的颜色……”
略带薄茧的手指划过她的嘴唇,脸颊,眉眼,最后落到她顺长的秀发上。
“我想我一定不会画错……”
他的手指像是带着电流,从她每一寸肌肤流过,让她瞬间心跳加速,彻底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之中。
心底的悸动牵动脸上的肌肉,每一寸笑意都淋漓尽致地挂在眼角眉梢,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她就那样笑着,看着他调色,挥笔,勾勒。
一举一动,或行云流水,或停滞不动,都不妨碍她爱慕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她知道,她的爱从何而起,但她不知道,这份爱将何去何从,一往而深。
从十岁的她第一次离开外婆的怀里,坐在福利院的门口哭得像个疯子,那个少年第一次替她擦干眼泪,他虽然冰冷着脸,手指却温暖得像冬天里的第一缕太阳,照亮她初入黑暗的路口……
如果这份爱终有一天会消失,她希望是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如果那场梦真的发生了,她宁愿他彻底放开那根引线,也不愿他带着愧疚不安活下去。
若有来生,两不相欠不相见,但与其期待来生,不如把握此生。
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深情,她嘴角的笑意更深,弯弯的眼睛像月牙般灿烂。
“怎么不画了?”
眼看画到了最后一步,路非明突然手指颤抖得厉害,让他不得不停下画笔,赵霖铃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来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
路非明垂下手,画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红着眼眶写满了抗拒。
“不要走!”赵霖铃一把抓住想要逃离的路非明,死死地抓住他颤抖的手,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在害怕什么?”
“你放手!”
路非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一下子炸了。
然而,赵霖铃死死地抓住他,任凭他怎么都甩不开她的手,她看着他,目光中一半鼓励,一半心疼。
“你不说,我替你说!”
“画完这一幅画,就完成了你当初与你母亲的约定,她答应要带你回家,你明知她不会来,却怎么也不敢面对这件事实,你害怕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落空,你宁愿它是虚假的,骗人的,你也不愿让它彻底消失,对不对?”
赵霖铃的话像是一根针,一点点挑开路非明那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伤口,那里早已溃烂化脓,腐蚀着所剩无几的细胞。
“虽然事实总是最残忍的,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母亲不会来了,就像我的外婆一样,她们有她们不得已的苦衷,将我们留在这个昏暗的灰色屋子里,或许她们内心煎熬牵挂着我们,又或许她们已经彻底将我们遗忘,但她们真的不会来接我们走了!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走出去,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彼此不是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死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