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群臣,自己跑过来。”
“陛下,你是大越的凤凰……”
“而我希望有幸见证你千古流芳。”
我的千古流芳里,可还有你在侧?锦岚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抱住了他。这个胸膛单薄如斯,却是唯一让她感到安全感的地方。她靠在许忘怀里,两人颈项相贴,呼吸交错,紧密相拥的时候,眉间心上,依然带着叹息的皱痕。
烛火摇曳之下,夜色扑朔迷离。
第二日下朝时比平常都要晚上几分,有几个大臣吵得厉害,到最后也没有个什么结果,锦岚下了朝时,只觉身心俱疲。
然而这却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在前殿通往她寝宫的路上,许忘的贴身小厮正跪在那里,见她出来后抬起头来,整张脸上满是泪痕。
“君上……”他带着哭腔颤声开口,深深跪伏下去。
“救救公子!”
锦岚的心骤然一紧。
“怎么回事?”她皱起眉上前几步,小厮瑟缩了一下,双手抬起手上的卷轴,低声回道:“君上,公子早上喝过了送来的汤药,而后没过多久便……便胸腹剧痛,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便倒在了地上,太医来得尚算及时,但总也诊断不出个由头,公子至今……至今昏迷不醒。”
旁边随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拿眼悄悄瞟着面沉如水的君上。锦岚沉默地看着仍旧伏在地上的小厮清禾,慢慢俯身,拿起他呈上来的卷轴。
“这是什么?”她语气平缓地问,声音听不出喜怒波折。清禾不敢怠慢,垂着头道,“这是在案上发现的公子笔迹,算是……算是公子昏迷前最后的一幅字。”
他回话间锦岚已经将卷轴展开,凝视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心中酸涩难言,犹如被这短短的几个字刺伤了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如不遇倾城色。
那样清冽淡漠的人,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在那样烛火摇曳的夜里,将满心的挣扎压抑蘸入墨里,写下这样伤情的话语?
「我出去一趟,姑娘自便。」
「你的伤……」
「无妨。」
「留在我身边可好?」
「陛下,草民身份低微,何德何……」
「你可愿意?」
「……愿意。」
「若你不喜欢,我散了这后宫可好?」
「不好。」
「陛下,你是大越的凤凰。」
「而我希望,有幸见证你千古流芳。」
言犹在耳。
许忘,遇见我,你终究是……后悔了吗。
她在王夫的寝宫里向太医们发了好大一阵脾气,许忘依旧昏迷不醒,他缠绵病榻已久,也曾有过这般了无生气躺在床上的时候。彼时锦岚每每都不忍多看,多一眼便要多一分无可奈何的伤感。这次却在他床边坐了很长时间,握住他一只冰凉彻骨的手,眼中是未曾展露于人间的凌厉与坚决。
若是旁人的毒都已经能下到王夫的身上,那么这偌大深宫之内,哪还有何处可供安眠?
锦岚在这宫中如今倚靠得住的人不多,最能托付的便是宫廷的带刀侍卫统领肖湛。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长大,肖湛当了她许多年的贴身侍卫,她登基之后便停了他总领宫中巡卫。如今再度相见,面对此番境地,已然无需多言。
“此番便将性命托付于你,”她沉静地交代,拿起案上代代相传的长剑,推剑出鞘,一片凛冽寒芒划过,剑身上映出一双寂如沉水的眼睛。
“而我倒要看看,这宫中四起的风,到底终将吹散谁的迷局。”
“肖湛。”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剑光中的自己,突然开口询问,“你平日里巡守宫中,从未出错,何以今日出了如此纰漏,让庞杂人等混了进来?”
“回禀王上,未曾发现旁杂人等。”肖湛略皱起眉,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向来说一不二,若是没有发现,那便是真的并无异动。
锦岚不置可否,抬起头看他,肖湛迎上她的视线,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肖湛突然开口询问:“王上可知今日你上朝期间,余尚书上朝途中遇刺受了惊吓,曾要求臣借调部分宫中守卫排查可疑人等?”
“余尚书遇刺?”锦岚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曲起指节,若有所思地轻叩起了桌面。
余尚书即户部尚书余巷,昨日还在群臣晚宴上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献宠,被她不清不重地敲打了两下。虽然不算什么正式的表态,但警告之意并不难看出来,不知余尚书为何仅在一夜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折腾出了一点波澜。
更多的个中隐秘事她虽并不知情,但有一点却是现在便是可以肯定的——
“余尚书今日并未缺席早朝。”
锦岚轻声道,一双眼慢慢眯起。
“是谁来同你说的这个消息?”
肖湛深深地看着她,而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余尚书的长子。”
第二天早朝,上朝时分,锦岚准时出现在王座之上,华服加身,青丝玉冠,淡扫蛾眉冷凝,眼尾斜飞入鬓。开口时分言笑晏晏,凤眸微眯语气柔和,淡遮眸光晦暗,笑颜如沐春风。
“余尚书,听闻你昨日上朝前遇刺,而后依然坚持前来上朝,孤心甚慰,余尚书如今身体如何?”
“回禀王上,臣……”余尚书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中行出来,持枷板锦岚躬身应对,眉宇间难掩得色,“臣昨日虽身历艰险,然则思及王上,虽犹惊魂未定,仍不辞劳苦前来……”
“辛苦爱卿。”话说到一半被锦岚打算,锦岚微微笑着,神色愈发柔和。
“爱卿如此劳苦,倒是孤的不对,既如此,便许爱卿三月长休,好好养养身子。”
“……王上?!”余尚书神情大变,两人仅一个照面,她便明白过来,锦岚这是已经知道了她遣使长子调离巡卫的消息,来与她算起账了。
“王上,臣并无过失,也不想休息,可否请王上收回成令?”事既至此,余巷反倒出奇镇定下来,面向锦岚时面无愧色,昂首挺胸地与她理论。锦岚闻言莞尔,笑得客客气气,眼中冷意深深浅浅,谁也看不明白。
“孤之一言九鼎,哪容收回成令。”她端坐于王座之上,神情不悲不喜,居高临下地看着余巷,眼中一点锋芒隐隐绰绰,“余尚书对孤有什么不满?”
“臣不敢。”余巷定定注视锦岚半晌,咬着牙躬身下去,做足了姿态,脸上却是勾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只想提醒王上一句,以色乱国自古有之,王上初临御宇,难免一时犯些糊涂,臣经两代君王,看得多少更分明些,还请千万当心。”
“哦?”锦岚扬眉,淡笑一声,“余尚书真是见识广博,那想必也听过这样一句话……”
她神色骤然转厉,眼中的锋芒终于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
“朝臣干涉宫中内务,不设先例,有则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