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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惊醒,慌忙坐起时,却身上帐篷内的锦褥上卧着,耳边却还是那丫头促狭得意的笑声。
他定定神,那笑声才渐渐地逝去了,周遭一片平静,显然情势并未有变化。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做起了这个梦?
梦中的有些话,分明他们在大理寺大牢中互剖心迹时说过的。
那时,他终于确定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喜欢她。只因她说,她不会让他的大周大乱,只求两国安泰,岁月静好。
他的背脊上忽然冒出了汗意,隐约有些完全不同的想法春笋般窜了出来,尖尖的,扎得心头阵阵疼痛。
她是北赫的公主,却没听北赫太后的安排,全心投向他的怀抱,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他也曾偶尔想过,却不认为需要为此事考虑太多。横竖大周强大,北赫式微,她已是他的淑妃,他有足够的实力保住她并保护她。便是北赫不悦,如果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默认这桩弄假成真的和亲。
但可浅媚来自北赫,便是下了决心,会不会因此觉得她自己对不住那些对她寄予厚道的北赫亲友?
而她那些北赫的“亲人”,发现这颗棋子忽然自己会动了,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根本不是李太后的亲生女儿,甚至很可能连可烛部的公主都不是。
卸去了那点利用价值,她在北赫真的有知疼着热的人吗?
唐天霄忽然发现,其实他并没有下过工夫去了解她的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北赫把她当作亲人的家人到底有哪些。
他只知道,可浅媚行事泼辣,任性不羁。
她怀念着北赫人对她的好,把很多人当作了亲人或好友,从不认为那些人有一天会翻脸不认人,也从不认为自己真心喜欢大周皇帝和有心狐媚大周皇帝一样危险,——甚至致命。
他喘不过气,猛地跳起身来,奔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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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祺很是尽忠职守地守在外面,见他奔出,愕然道:“皇上,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早着呢,这会儿还没到四更天。”
唐天霄急促吩咐道:“快,传令下去,禁卫军即刻撤兵回京,留下暗卫潜伏候命就好!”
唐天祺应着,叫来传令兵急急吩咐了,又纳闷道:“皇上,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天霄擦着额上的汗,低声道:“天祺,只怕……只怕你说对了。一旦面临大事,朕总在防范他人,很少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只怕……只怕朕害了她了!”
而不是他原来想象的,她辜负了他。
唐天祺见他神色不好,忙扶他进了帐篷,让侍从点了灯烛,找水来给唐天霄喝时,山道处又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卓锐捧着一只扁长木匣,一脸凝重地奔了过来,回禀道:“皇上,刚山下落单的禁卫军又接到密林中掷出的木匣,急着通知同伴去追击时,已经来不及了。扔出木匣的应该是个身手高明的男子,他还传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说这木匣需呈交大周皇帝陛下御览,旁人看了,免不了杀身之祸。”
卓锐呈上木匣,却疑惑道:“匣内之物似乎很轻,不晓得会不会另有机关。”
唐天霄伸手去取时,唐天祺一把抢过,道:“什么杀身之祸?我先看看吧!”
唐天霄知他怕有机关伤着自己,忙道:“小心!”
而唐天祺已将匣子背着自己打开,看看无甚动静,这才转过匣子,大开着放到案上。
的确没多少东西。
最上面,是一封未缄口的信,下面则是件满是血污的破碎衣裳。
唐天霄一见,便认出是可浅媚失踪时所着衣物,忙拎起看时,遍是撕破和鞭子抽打出的破洞,零落得几乎不能蔽体。
再下面,居然还有一件肚兜,除了血腥气,另有某种属于男人的异味飘出。
那样的私物,旁人自是不敢看,侍从固然悄悄退出帐篷,连卓锐都退到帐篷门帘处,低了头不吱声。
那肚兜更是满是血渍,几乎辨不出原来浅紫的底色,倒是一对眼熟的鸳鸯依然在新鲜的血污中游得欢畅。
肚兜的下端,除了血渍,另有大片湿淋淋的黏腻之物沾染得四处都是。
唐天霄、唐天祺俱是早历男女之事的,只看一眼便晓得了那是什么,顿时头皮发麻,连心都寒了起来。
唐天祺不敢和呆若木鸡的唐天霄求证这些是不是都是可浅媚衣物,别过脸将信封打开,抽出看时,却只一行字。
他轻声念道:“滋味甚佳。明日当侍之以梳洗。”
唐天霄蓦地怒吼:“闭嘴!”
唐天祺一吓,忙把信笺扔到桌上,再不敢说一句话。
许久,唐天霄踉跄退了一步,无力地跌坐在地,拿手抵着额低低喊道:“天哪,浅媚……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朕……朕都不舍得弹她一指甲,唯恐她不快活……”
唐天祺犹豫道:“现在……还要不要继续撤兵?难道真让那些北赫人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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