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大概就是一个“穷”字。念头忽然一转,她又起了疑心:“你是在搪塞我吗?你实话实说,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无心揉搓着赛维的手,心中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几次机会和她亲近。抓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他低声说道:“赛维,我是你的。只要你肯要我,我就是你的。将来或许有一天,你会怕我躲我。赛维,不用怕也不用躲,你不要我,我就离开。”
赛维歪着脑袋凝望了他,两只眼睛透出了光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
无心在淡淡的雪花膏香气中,正视着她答道:“我是你的。”
赛维听清楚了,竟比听到“我爱你”三个字还要满足。心花怒放的粲然一笑,她像不知道怎样才好了似的,单只是笑。无心也笑了,笑得不甚踏实,因为感觉赛维和自己根本没有结合的希望。结合了,是长的美梦;不结合,是短的美梦;无心不敢多想,总之赛维此刻是爱他的——有一个女人,爱上他了。
赛维在爱情上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十分狂喜,立刻感到了饥饿。在房间里点起火酒炉子,她想要煮一点米粥吃。无心不劳她发号施令,直接就自动的点火倒水,出去取米。不过片刻的工夫,火酒炉子上的小锅里咕嘟出声了,炕桌上也摆了四个小菜碟子。赛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心满意足的笑道:“干嘛呀?我是不要男朋友伺候的。”
说到“男朋友”三字,她像饮了一口蜜一样,满嘴甘甜,一直美到了心里去。无心也笑了,只盼将来真相大白,她不要恨自己是个骗子。
赛维像只欢天喜地的鸟,叽叽喳喳的嚷着饿,可是啄了几口热粥就饱了。两人再纠缠就算彻夜了,于情于理都该各自回屋休息。赛维遂了心愿,打着哈欠回了卧室。无心横穿小院进了西厢房,东西厢房格局相同,西厢房外面的半间屋子里摆着沙发茶几。无心摸着黑进了屋,见沙发上光溜溜的没放被褥,就决定进里间去和胜伊挤一宿。
他上床时惊动了胜伊,胜伊厌烦天下一切男性,唯独对他不嫌,迷迷糊糊的问道:“她好了吗?”
无心小声答道:“好了。”
胜伊翻身背对了他,含含混混的又问:“没打你吧?她打人可疼了。”
无心梦游似的躺下去,扯过半边被子盖住了身体:“没打,睡吧!”
胜伊打了个呼噜,重新坠入梦乡。无心辗转反侧,却是难眠。他是喜欢女人,可是从来没有打过赛维的主意。睁着眼睛发了许久的呆,最后他往被窝里一缩,决定不想了。反正赛维肯喜欢他,哪怕只喜欢一天,也是他的幸运。
无心睡得晚,醒得却早。昨夜他心中惶恐,似乎根本谈不上悲喜;大清早的回首往事,他回过了味,胸膛像是迎风敞开了,五脏六腑满是光明清凉。外间有人出出入入,是老妈子送了热水进房。他不管熟睡的胜伊,径自下去洗漱穿戴。最后推门一步迈出去,他抬头一怔,随即就笑了。
原来赛维和他心有灵犀,也是正推开了房门。她已然经过了一番修饰,头发不但一丝不乱,面孔上也施了脂粉。含着笑容向前走到院中,她把腰背挺得溜直,像朵小桃花似的抿嘴一笑:“早呀!”
无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印象中,他总觉得她像是带了一点病容,没想到经过了香粉胭脂的武装,她也是个白里透红的苗条大姑娘。忽然快步跑向了对面的东厢房,转眼的工夫他出来了,手臂上搭着赛维的呢子大衣。把大衣展开披到赛维肩上,他又绕到了她的面前,伸手为她拢着大衣前襟:“冷。”
赛维一直没有男朋友,男朋友的爱护,自然就更没享受过。清晨的秋风,凉如深水,可是她从心眼里向外散发着热量,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失控似的就只是笑。笑着笑着,她眼珠一转,忽然不笑了。
弯腰从院子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她扬手用力掷向西厢房的玻璃窗。窗子后面贴着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正是惊讶的胜伊。隔着玻璃受到了一次震慑,胜伊当即后退一步,而赛维站在院内,扬着脑袋大声道:“你姐我就站在外面,要看出来看,鬼头鬼脑的干什么?”
房内的胜伊乱窜了一圈,末了找到大衣裹到身上。趿拉着兔毛拖鞋跑去外间,他推开房门伸出脑袋,继续警惕的审视赛维和无心。赛维已经把大衣穿利落了,公然挽住无心的手臂,她对胜伊说道:“我们已经建立了恋爱的关系,一会儿要出去找家广东馆子吃早茶。你呢,最好就不要跟着我们了,我会给你带芋头糕回来,好不好?”
胜伊听闻此言,几乎愤怒了:“凭什么?我是你亲弟弟,你要他不要我?等我十分钟,我也要去!”
赛维和胜伊从出生到如今,一直是不拆伙;如今忽然听说赛维要和无心恋爱了,胜伊若有所失,同时恨起了无心。及至他们到了馆子,胜伊冷眼旁观,就见无心端起茶壶,自然而然的为赛维洗涮杯碗,还不时偷眼看她。赛维涂了个亮晶晶的红嘴唇,一排白牙齿始终晾在外面笑嘻嘻。也不是浓情蜜意的模样,倒像是刚刚得了大胜利,洋洋得意。
胜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含着一点眼泪望向窗外,感觉自己是孤苦伶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