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看不出输赢,林纾知道这些年自己的棋艺没有丝毫长进,以墨阳的棋艺怎么可能平棋呢!
她明白,看似在下棋,实际上对方在帮她解心结,不计输赢的棋才是拥有灵魂的棋。
若是过于计较得失,充满杀伐之气,反而违背了下棋的道义。
“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毕竟是凡俗之人,做不到对方的超脱。
“按照自己的心意便可,何必为凡俗的念想困扰呢?”
“孩子们该怎么办?”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讲,但墨阳却好像对一切都清清楚楚。
“委曲求全来成全孩子的孝名,绝非明智之举。新儿不适合为君,兴许墨麟更为适合。”
林纾愕然,他仅是见了墨新一面,怎么会有如此论断?
“我也曾经为此困扰,不希望新儿为权势所困,经历了数年才逐渐释然,孩子应该有他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即便是母亲,也无权干涉。早些年,曾有卦象表明,墨新会成大气候,也许会称为主宰这个世界的王。”
墨阳闻之,摇头道:“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顺应天意民心方可为王,若是已经迷失,必然误入歧途适得其反。这个论断新儿自己也是知道的吧!”
“虽然我没有当面和他提起,但难保其他人不会和他讲过。”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若真是天机,如今也已经不复先前的寓意。若他不能觉醒,我不会袖手旁观。你只管放心回丹国,这边无需劳心。”
“阳……”林纾心里一阵杂乱,他好不容易跳出是非之外,又岂能让他再回归万丈红尘?以墨阳如今的修为,出世是清静,而入世才是烦苦。
林纾留在积善寺下了三天的棋,心越下越静。
一盘檀香,一柱青烟,几声鸟啼,几缕清风,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两人都凝神在棋盘上,只有偶尔的几声轻语,晨钟暮鼓,清茶素餐,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谁也没有再提过往的恩怨,现在的愁绪。
墨新见父亲和母亲一处就是三天,心里暗自欣喜。
墨婉也忍不住疑问:“父亲出家这么些年了,难道这回见到母亲又回心转意了吗?”
墨新道:“这样不好吗?难道你忍心让父亲一辈子守在寺中过这清苦的生活?丹国这么久了也没有任何消息,更不曾邀请母亲回去,你放心让母亲就这样离开吗?”
墨婉竟不知是喜是忧,“我觉得他们亦师亦友,已经超越了夫妻,这世间的羁绊有很多种,未必非得是爱情。”
古月在一旁听了,心里暗想,究竟还是墨婉的心境更高一些,也更懂皇后。
和工于心计的蓝勋,狂傲霸道的丹国皇上赤焰相比,眼前的墨国前帝王墨阳更为淡泊出脱。现在她终于明白,皇后曾经深爱过这个男人也是不无道理的。
到了第四日,云洛突然带着丹国的侍卫前来接驾。
墨新见之大惊,按照时日推算,只怕是丹国的皇上赤焰刚回到丹国就已经派人前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似完全不介意一般,这需要怎样宽阔的胸怀?!
墨新自忖,换了自己,只怕也无法做到如此宽容坦然。即便是左玉,如果她经历多次婚姻,且生下的是别的男人的孩子,自己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一心一意地对待将孩子养大,这样的屈辱如何能够忍受?
没有写书信前来,恐怕是觉得书信太过轻微,因此才直接派亲信之人过来接皇后回国以示诚意。
云洛以君臣之礼叩拜:“微臣接皇后回宫。”
“起来吧!”林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原本还担心回去后要如何于夫君相处,而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墨新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寒意。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以一人之力岂能扭转母亲的心意?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以后再另做打算。
思至此,墨新带着墨婉上前,一并在母亲面前跪下,“儿臣恭送母亲回国。”
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诚挚的眼神,林纾心里的愧疚又增加了几分,近忙起身,将两个孩子拉起来。
“新儿,婉儿,娘对不起你们。”林纾的眼角湿润了。
墨新宽容地一笑:“母亲说的哪里话,母亲的幸福,是我和妹妹的最大心愿。”
听了这话,林纾不无感动,看来新儿并非有意要阻拦自己回丹国,而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回去,这份难得孝心让她越发地觉得眼前的两个孩子懂事。
林纾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墨阳起身道:“墨国这边请放心,此去一别,顾自珍重。”
林纾点头,鼻音浓重:“好,你也要珍重才是。”
墨阳点头,微微一笑,目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