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白道:“如果不能原谅,那就忘记。年华,跟我走,不要再回玉京,不要再做风华将军,就可以慢慢忘记一切的事情。年华,做我的妻子,我们去北宇幽都过安静的生活,不再管这乱世中的征伐,好不好?”
年华摇头,“不,我放不下……”
“你还是放不下宁湛?”云风白悲伤地道。
“我放不下的,不是宁湛,而是武将的责任。从临羡关那一战,两万将士死在沙场上开始,我就已经无法从杀伐中抽身了……”
她放不下的,不是宁湛,也不是富贵,权势,而是身为一个武将所背负的责任。小时候,封父常常对她说,身为武将,盛世当利天下,乱世当平天下。这是武将应尽的责任。从临羡关,到景城,再到西州,朔方,禁灵,北冥,无数将士用尸骨堆垒成风华将军的功勋。他们以生命效忠她,她能够回报他们的,只有用自己的力量平定乱世,让这些将士的家人,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不再生活在诸侯互伐,烽火狼烟的乱世。只有六国归一,河清海晏,才不会再有将士马革裹尸,荒野暴骨。因为死去的将士,她无法再抽身,更因为她已经满手鲜血,所以在清平盛世来临之前,她放不下手中的剑。
“师父对我的教诲,我不敢忘记。师父的养育之恩,我尚未报答,轩辕楚还逍遥在越国,我不能退出战场。我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也不能忘记死去的将士们。风白,对不起,我放不下手中的剑……”
云风白苦笑,他早就料到她的答案会是这样。
“你不必觉得抱歉,我会陪着你一起征战。”云风白道。虽然,他不喜欢尘嚣,不喜欢杀伐,但是如果她选择沙场,他就选择陪她一起征战。他愿意陪着她,等着她,直到永远。因为,她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爱恋。
年华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天下知她者,真心待她者,只有他一人。十年来,他一直真心地,纯粹地爱她,守护她,从无算计,从无阴谋,从无利用。
年华抱着云风白,道,“风白,不要离开我,永远陪着我。”
云风白拥紧年华,笑了。这是她第一次不是让他走,而是让他陪着她。如果可以,他想永远永远陪着她。
云风白的胸膛宽阔而温暖,让年华觉得安心。他总是能让她从杀戮中,从悲伤中,从绝望中感到安心,平静,温暖。
“风白,你手中拿的是……?”年华突然发现云风白手中的一件东西,不由得惊愕。
“圣鼍剑。你不会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认识了吧?”云风白笑了笑,将圣鼍剑递给年华。
年华血洗沧海阁后,昏迷在地,被金狮骑擒入狱中,圣鼍剑一直放在禁灵王都——晟城中。北冥归降后,年华让人从晟城取回圣鼍剑。今日圣鼍剑送至军中时,年华刚好来了晋王府,云风白就拿着圣鼍剑来晋王府找年华。
年华看着黢黑古朴的重剑,虽然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但她却颤抖着,不敢伸手去接。她无法忘记她用这柄剑刺穿皇甫钦的胸膛时的触感,她更无法忘记沧海阁中血肉横飞,鲜血四溅的可怖场面。那时的她,残忍而丑陋,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
“年华,你既然选择了沙场,就勇敢地拿起它。”云风白道。
年华的手微微颤抖,始终没有伸出去。
她,怯弱了。
“年华,拿起它。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选择沙场。”云风白冷冷地道。如果,她走不出心魔,那么在战场上,她必然死于这个心魔。人,只有战胜了自己的脆弱,才能变得强大。
年华咬了咬嘴唇,脸色煞白,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良久之后,她望向云风白:“你会永远陪着我?”
云风白一怔,点头:“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么,这个世上,就再无我害怕的事了。”年华伸出手,坚定地接过了圣鼍剑。
“唰——”年华拔出了圣鼍剑。
玄剑出鞘,寒锋如水。
风华一剑,九州云涌。
年华望着剑锋中自己的影子,暗暗发誓,一定要坚定地朝着自己的信念走下去,不平定九州乱世,绝不放下手中的长剑。
年华还剑入鞘,“前路还很长,我们走吧!”
“好。”云风白笑了。她终于,走出心魇了。
半个月后,年华、萧良起程回玉京。
对于晋王府,年华下令让它保持原样。无论如何,那里也算是她的一个“家”。晋王府中的人,从皇甫钦的美姬娇妾到洒扫仆婢,愿意走的任其自走,不愿意走的皆可留下。年华定期从玉京送来银两,交给管家,让他按照皇甫钦在世时一般用度。上官心儿随年华回玉京,皇甫烟仍和年华怄气,不愿意跟她走。年华只好把他留在天音城晋王府,交给管家照料。
年华、萧良回到玉京时,已是夏末秋初,天气转凉。年华进入玉京时,正下着蒙蒙秋雨,古城在烟雨中,仿如梦幻般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