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张绮的神色。
张绮依然是头也不抬,依然是穿针走线一丝不苟,仿佛她们说的话,只是过耳的风,吹过后,便没了痕迹。
三女盯了张绮一阵,见她不是作伪·竟是真真正正地不为所动。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迷惑起来。
三人中,以秋公主这个地道的鲜卑人性格最为藏不住事,她腾地一声站起。
大步走到张绮面前,直到把她的光亮挡住,令得她刺绣的动作顿住后,她才尖着声音冷笑道:“张氏阿绮,你不给你的主母行礼么?”
见她还是不理自己,秋公主右手一伸·抽去了张绮膝上的绣棚。
无奈何,张绮只得抬起头来。
抬头看向秋公主的张绮,眼神明澈,嘴角轻扬,表情自在又恬静。
看上固执地瞪着自己的秋公主,张绮轻叹一声,点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声音娇软动听,怪不得连兰陵王那等从不为女色所动的男人也迷惑了!
在秋公主越发厌恶的眼神中,张绮温温软软地说道:“这个不用急的……等主母敲定了·会有阿绮前去行礼的时候。”
她的意思是说,她们急了?秋公主一口气噎在了胸口,瞪着张绮恨不得撒了她这张看似冷静的脸。
张绮还在浅笑,她软绵地说道:“我说完了,可以把绣棚给我么?”
秋公主头一昂,把那绣棚藏到背后,她尖着声音问道:“你一点也不怕,不在意?”
院门处,正要进来的几个身影这时顿住了。
张绮垂眸,她浅浅笑道:“我怕啊。”
可你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像害怕的?
见秋公主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式,张绮幽幽一叹,道:“放心·……如果将来的主母要我走·我不会留恋的。张氏阿绮虽然出身不够好,骨子里也是个骄傲的。主母容不得阿绮与她分享夫君,阿绮也是一样,也不喜与他人分享宠爱。”
见秋公主呆住,她从她手中拿去绣棚,低下头,一边在那烂漫地遍地金黄中添上一线,张绮一边温温柔柔·如水般清软地说道:“你们不必把阿绮视作敌手······阿绮很听话的·时机一到,便会老老实实离开·再也不给谁添堵的。”
她想,秋公主三人已把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是时候把话透出一些了。这样,她们便是无法完全释怀,想要害她时,那下手也不会太绝。说不定还可以与她们商量一下,从她们手中得到钱财和人手离开,应该比从兰陵王的手中容易吧?
想到这里,张绮有点出神,她咬着多出的线条,寻思起这种操作的可能性来。
院落里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阿瑜温柔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张姬,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是孝的心上人啊,你离开了,他一定会不开心的。以后,咱们都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声音温婉,目光更是诚恳。看到她走在自己面前一福,张绮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出的!不止是她,秋公主也傻楞楞地看向阿瑜。
就在这时,几个婢女齐刷刷唤道:“郡王!”
原来是兰陵王到了!
一袭黑衣,身上犹带风尘的他,大步走向张绮。
一直走到张绮面前,抿紧唇的兰陵王,突然沉喝道:“都出去——
这喝声一出,阿瑜马上苍白了脸,她含着泪看向兰陵王,见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不由拭着泪温柔地说道:“是,我们这就出去。”
说罢,她主动扯着秋公主,又拖上贵女李映,匆匆退出了院门。
她们一带头,众婢仆哪敢停留?当下脚步声乱响,转眼间,一院子的人便退了个干净,空留下瞪着张绮的兰陵王和张绮两人。
自兰陵王一进来,张绮便也白了脸。
她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把态度摆明了,居然还被他碰了个正着?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让张绮后悔。她紧紧咬着唇,头都搁到了胸口上······一直以来,她都是习惯了暗暗筹划,再不动声色地行事的。怎么这一次,她就把心思说出来了呢?说出来也就罢了,要是只有阿瑜三女听到,她们定然会勒令众婢不得透露给兰陵王,定然还会助自己一臂,帮着自己离开他。
可是,她竟然让兰陵王逮了个正着!
她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兰陵王目光冷戾地盯着张绮,她虽然很快便低下了头,可那表情变化,已被他收入眼底。
……她刚才说的话,全是发自肺腑的!
便是现在,被自己逮着的现在,她也没有半分对自己的不舍。她害怕的,只是她说的话,被他听了个正着吧?
天下间,有哪个女人对得了自己身子的丈夫,如此不在意的?这阵子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温言软语,眷恋缠绵,难道对她来说,都只是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