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都走远后,乌三炮凑近李世坤问:“师爷,都做完唠?”
“嗯。”李世坤拍了拍胸口,“酒方在我这里,穆英豪很爽快,先把酒方给了我们,再让我们护送他到山林口,这趟镖走得值,我们虽然赔了四个镖师,算起来却是赚了。”
经李世坤这样一说,乌三炮才反应过来陆仁等四个镖师已经死了,抬眼向前方望去,那里摆着三具死尸,虽然有一具死尸不见了,但也知道那人绝对死硬了,心中一阵暗喜,知道答应给那四人的金条算是省下了,加上这一趟贩卖的烟土和私酒,还有那神秘的酒方,自己很快就能富甲一方了。
“师爷,这两个到底是啥子人?”乌三炮走近那名死后依然站立不动的刺客,看那模样,不由得赞叹,“是条汉子,死都站到死勒!老子乌三炮最佩服勒就是这种人,等哈喊兄弟伙把他厚葬唠!”
“好,随你。”李世坤反手从腰间掏出几张符纸,捏碎后与先前掌心内的烟灰混在一块儿,然后一一喂进地上那些行尸的口中,随即行尸起身,背着背篓跟随着李世坤缓缓向山外走去,乌三炮欣喜地跟在身后,脑子里全是自己发了大财,不用当土匪,做了国民政府大官的画面,将先前要厚葬两名刺客的话抛在了九霄云外。
李世坤一行人走远后,一个黑影从远处一颗大树上跳下,从树林之中走出时,看那黑影却是一名与先前两名刺客完全相同打扮的男子。不同的是,此人身材要魁梧许多,臂膀黝黑,走路时颧骨都会随着步伐而动,没有身负任何武器。
那人来到两具尸首前,将尸首身上的武器和衣服剥落,包裹在一起,背在背上,随即掏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粉末洒在两个尸首的脸上,毁了其容貌后,轻叹一声转身疾驰而去。
三日后,大邑刚刚修建落成的刘氏庄园门口。
大门口人头涌动,豪绅、官员甚至是乔装而来的匪帮,有些赶着马车,有些开着极少又时髦的汽车,带着大礼来向庄园的主人刘文彩恭贺。点礼声,道贺声,鞭炮声混在一块儿,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全都遗忘了不久前才结束那场为了争夺四川土皇帝的双刘之战,其实在大部分人眼中那场战争仅仅算是刘氏家族的内斗,聪明人不会随随便便就选择哪一方势力投靠,因为你不管站在刘湘亦或者刘文辉哪一方的队列中,当战争结束,你会发现,最终得罪的还是刘家。
与此同时,刘氏庄园内西偏院地下酒窖中,守门的四个护院趴在墙头偷看着在北院那几个新来的妖娆丫头,完全不知道穆英豪如鬼魅般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到酒窖门口,推门,进去,再关门……
走入酒窖中的穆英豪看着那个偌大的酒窖,还有四下摆放着的酒坛,掏出罗盘来慢慢走着,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酒缸前停住,用手敲了敲,随即打开表面那一层像是泥封实际上只是一层装饰的东西,跳进了酒缸内,再从酒缸下方的通道进入了地下。
爬下通道,站在洞穴中的穆英豪,试探性地喊道:“我回来了。”
“啪——”一团光从不远处亮起,一个与穆英豪模样相同,只是头发较长的男子坐在桌子旁,手中握着一个火折子,看着穆英豪那狼狈的模样皱起眉头,随即又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伸手指了指桌旁的长凳,示意穆英豪坐下来。
穆英豪坐下,抬手就去抓桌子上的酒瓶子,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手腕道:“别忘了禁忌,咱们是不能喝酒的,一旦饮酒,有什么后果,你我都清楚。”
穆英豪点头:“放心,我只是想淋下伤口,消消毒。”
“我帮你。”男子帮穆英豪松开简单包扎的绷带,看着后面那个只有厘米长的伤口,又举起蜡烛凑近看着道,“软剑?吕通鹰的软剑?”
“对,吕通鹰和洪振华,虽然戴着面具,但一个使的是八卦掌和太极拳,使用的武器是软剑,另外一个使用长弓、套索和弹弓,绝对是他们。”穆英豪咬牙低声呻吟着,那男子用桌子上的酒淋着他的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简单给穆英豪伤口消毒后,男子将酒瓶放下,沉声道:“这里无法久留了。”
“为什么?”穆英豪不解,看着自己的哥哥。
“近吕、远洪、后利辛这个顺口溜你忘了吗?”那人用手指在瓶口转动了一圈,“吕通鹰、洪振华,还有一个包利辛他们三人永远都是一起行动,吕通鹰擅长太极拳和八卦掌,是近身战高手,洪振华因为使用三凤弓、套索、弹弓作为武器,算是远战高手,而剩下那个包利辛,擅长醉拳、峨眉火龙拳还有蛇拳,加上习过武当的硬气功,通常都殿后,任务完成或者失败后才会出现的家伙,所以你下的圈套却漏掉了一个包利辛,他肯定会跟着你找到这里来的。”
穆英豪双手一捏,狠狠道:“……我铤而走险,本想一石二鸟。按照计划,以要求李世坤和乌三炮保我平安为理由,把烙阴酒的酒方作为酬劳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既可以帮我摆脱对方的追杀,还可以顺理成章将酒方给李世坤那个阴险的家伙,但我死里逃生却忘了还有一个包利辛!上千年了!那些刺客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蜡烛后的男子,将指尖上那滴酒弹向了蜡烛,顿时蜡烛顶端便腾起一阵巨大的火苗,足以说明瓶中那酒有多烈。
“对呀,上千年了,开棺人还剩下多少?就算没死的,都躲起来销声匿迹了,就剩下我们两个傻子还在完成先人没做完的事情……”男子举起蜡烛,照亮了自己与穆英豪的脸,“好在很多人都以为穆英杰已经死了,以后我们两人可以共同用一个身份活下去,这样会安全许多。”
地下洞穴中一直藏觅的男子,竟是几年前早该死在郪江崖墓之中的穆英杰。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穆英豪呆呆地看着蜡烛,“阎王刃的地图我已经给了那两个家伙,按照你的计划,不管未来是哪个政党统一了中国,迟早都会对阎王刃的所在地产生兴趣……”
“对,韩成那家伙有三重身份,把地图分成两份,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就算他对冥耳忠诚,不走漏风声,保不准钱户森会说出来。”穆英杰双拳抱紧抵住自己的额头,“我该做的都做了,国民政府派人去了水牛坝村找镇魂棺,又领着王安朝那个满清鞑子去郪江崖墓找牧鬼箱,虽然假装失败,但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再加上你教给李世坤和乌三炮的那张烙阴酒的方子……”
“是呀,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迟早我们会死的,我们一旦死了,那件事就没有完成了。”穆英豪喃喃道。
“不!就算我们死了,死前也得找人继续完成,即便那家伙不是开棺人,这是祖宗交代下来的事情。”穆英杰注视着穆英豪那张如今对“死”这个字充满了恐惧的脸,似乎在提醒他作为开棺人,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只不过算是“告老还乡”。
穆英杰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在水坝上敲打出一道裂痕一样,至于裂痕接下去会裂开成什么模样,又会因为哪一面水流的撞击分出多少道裂痕,诞生多少个事件的分支,却无法计算,可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水坝崩塌。
“大哥,我们还得逃多久?”穆英豪抬眼看着穆英杰。
穆英杰笑了笑,举起蜡烛走到墙边,伸手敲了敲那面墙道:“这后面就是刘家挖出来的大粪坑!这和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一样,不管我们走到什么地方,都只是身在粪坑中的蛆,在太干净的地方,我们也活不下去。”
“是吗?那你们就去死吧。”一个声音从穆英豪身后黑暗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