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叛徒的会面

    考试的日子总是有雾的，天空怎样晴朗也像老人一样闷闷不语。鱼诺边走边盯着挂在树枝上的残雾，努力了很久想让自己如往日一般顺畅地呼吸。可吞下的雾在肺里慢慢散开，化成淡淡的冷，鱼诺咳嗽了一声，更觉得脚底的土地坚硬无比，每一步都有小石子刺在脚心。

    是他的感觉变得太灵敏了吗？鱼诺的目光沿着道路延伸开去，他的心百般遮掩，但他的眼知道答案在路的尽头。其实答应一件事太容易，自如应对却太难。那天鱼诺在心中答应爱丽丝的时候只当她是爱丽丝，然而这份天真在此刻一败涂地。爱丽丝在路尽头等他，而他走向路尽头，感到自己要找的只是一个名为“爱丽丝”的陌生女士。

    他该怎样同她打招呼？彬彬有礼的、亲密的、还是只当她是同一条街的熟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鱼诺终于明白她是比考试更加令人忧愁的存在，毕竟考试再凶狠也不过一处血淋淋的伤口，她可是一剂无法从今后生活中彻底去除的毒药。

    直到路尽头那个窈窕的身影从淡奶油般的雾中显现，鱼诺才明白路上的一切踌躇只是少年对逝去爱恋的惘然。他只是走过去——像木偶人一般——笔直地站在她面前而已，她那么欢快地打招呼，没有留给他一点犹豫的时间。她的灿烂简直就是一个召唤魔法！他的手便抽筋一样抬起来了，脸上也条件反射般地露出笑容——一切都那么完美，没有糟糕的失误和耻辱的丑态，原来身体在这样的时刻竟比灵魂更善于识别他人！然而鱼诺心中冰冷的失落已经使他明白，他们已是陌生人，甚至连彼此也认不出——因为鱼诺以为是爱丽丝的人其实是卡丽，只是她站在雾气中，而他太过紧张。

    “护花使者找不到花儿了？”卡丽似乎并未以这件事责怪鱼诺，反而得意地理了理近日整理得越加柔顺的长发，鱼诺记得那发型是从前的爱丽丝特别喜欢的。他轻轻摇摇头，盯着卡丽酷似爱丽丝的发卡。爱丽丝的影子落在另一个时空了，而鱼诺明知用任何召唤魔法也唤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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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可以帮你找到。”卡丽见鱼诺盯着自己的发卡，笑了笑便伸手将一旁的阿尔杰从雾气中拖出来，阿尔杰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笑容也有些僵硬，幸而鱼诺此刻的注意力被地上飞旋的数个小旋风吸引。

    “在考试的早晨见到a等且被所罗门用火焰铭刻的您，我感到非常荣幸！”停了一会儿，阿尔杰忽然抬起头，对鱼诺露出无比明朗的表情，完美得就像所罗门之匙门口放着的石像。

    “阿尔杰……”鱼诺凝视着阿尔杰，在这具完美的石像内心看到了深深的裂痕。他像一只蜗牛，被打碎了内脏也有曲线光滑的壳和可爱的外表，而现在他明明在试探，用擦干了血的触角，“先生，我想您用错了词。我固然是先前的a等以及莫名其妙被铭刻的人，然而现在，您应当称我为——同组的伙伴！”阿尔杰闻言思索了一会儿，而后露出无奈的笑。其实如同他渴望鱼诺留下一样，他同样也希望鱼诺在他的生命里远行。这样至少他有一个还没有褪尽光芒的背影，而不是让鱼诺见证自己。

    鱼诺，我可是个叛徒。

    我也是。花儿……已死！

    “我们女人可从来也弄不懂男人们在想什么，愚蠢的爱丽丝就永远也不明白这一点！”像所有聪明的女人一样，卡丽恰到好处地显示了她的贴心和妩媚。她的深色长发在她精心挑选的角度上反射着为数不多的阳光，柔软地搭在她纤细的腰上，实在是美极了。不过鱼诺看到阿尔杰皱了一下眉头，他脸上的表情活脱就是一名被魔法协会处决的犯人。当然，那表情藏在卡丽背后，她永远不会在被甜蜜拥抱时去查看这一点。

    “卡丽……你看到爱丽丝了么？”为了赶快把阿尔杰这位“基督”从十字架上救下，鱼诺按着额头，长叹一声问道。

    “爱丽丝？喂，有谁看到爱丽丝了么~”听到这个名字，卡丽马上瞪圆了水亮的眼睛，夸张地大声叫道，声音洪亮得像一只天鹅，直到发觉鱼诺坚持地盯着她才慢慢压低了声音，不情愿地嘟哝起来，“谁知道，早晨我还看到她……对了，她那时自言自语说要等什么人，后来好像又不愿意等了，就同……柏得温，对，柏得温一起离开了。切，她那么开心，却要我难堪……”

    “柏得温……”鱼诺深深地吸了口气，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目光渐渐回复往常的平静，“那么，我想，我们就是一组了。出发去考试吧。”他看着卡丽活泼地拉着阿尔杰奔向森林，自己慢慢走在后面，不时地和影子对踩。一组本应是三个人，现在，应该说，只剩他了吧，也只剩他记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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