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灭口

    码头区在卡尔洛东部，大运河沿岸，是军刀省最大港口卡尔洛港的作业区，同时也是城市中最繁华的商务地域。

    由于卡尔洛便利的航运交通和在商业网络中的枢纽地位，这些年来，各大商会都陆续在港口沿岸建设了大型船坞，以供货物集散，连年繁荣的商业活动使卡尔洛城跃居为集散整个军刀省各地货物贸易的商业重镇，大运河沿岸众多大小码头与仓库林立，每日有无数货物从这里卸下，通过帝国渐渐成熟的陆路交通网络送往军刀省各地，也有无数货物从军刀省各地而来，在这里装载上船，通过大运河，一路向北，深入帝国腹地。

    航运装载，庞大的吞吐量决定了劳动力的大量需求，所以码头区聚集了大量的港口劳动者。他们或者从属于某个大商会或某个搬运公司，或者只是独身的短工，每天聚集在酒馆，等待着临时招工的消息，赚取一天的工钱。他们通常收入不菲，但鲜有能存住钱的，一天的劳动报酬往往会在夜晚消耗在劣酒和ji女的身上，新的一天重新开始，重复着醉生梦死的轮回——码头区是无人问津的湿地，不适合进行农业活动，随着码头区渐渐发展起来，以底层港口劳动者为主要服务对象的酒馆、赌场、ji院、商店和集体住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混乱的人员成分，糟糕的治安情况，使这里成为黑暗滋生的温床。

    但这仅仅是码头区东部的情况。

    在码头区西部，以金丝雀大街为界限，不同于东部低矮、热闹但肮脏的情形，这里建筑华美，气派整洁，豪车云集，名马无数，来往行人衣冠楚楚，非富即贵，一街之隔，犹如云泥之别，与脏乱差的东部码头区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是有钱人的世界。

    两方井水不犯河水，西部区的有钱人们自然不会让他们名贵的鞋子沾上一丁点东部区肮脏的泥土，而东部区最嚣张的黑帮势力成员，也不敢踏上西区一步。

    因为那里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幕后老板、秘密投资人们的办公、休闲和住宅区，也是卡尔洛城中名流与强者找乐子的地方，西区最值钱的黄金地段，更是坐落着掌控码头区的大商会和大家族的总部中心，有护院保安如狼似虎，更有强大供奉居中坐镇，着实惹不得。

    西区黄金地段还有最好的几处地皮，其中一处就是白玫瑰皇冠酒店，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身份和金币，你可以享受到你能够想象的一切最美妙的服务，美食、起居、女人、娱乐……这里是城中显贵们流连忘返的好地方，但第六层从不对外人开放，因为酒店顶层是凤凰商会在卡尔洛城的分会办事处，只为商会内部人员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提供服务。

    而今天，白玫瑰皇冠酒店的六楼迎来了两位陌生却无比尊贵的客人。

    这里是酒店顶层的水晶阁穹顶茶室，巨大的落地窗折射着微朦的光线，将光渲染到不刺眼的柔和，从这里极目远眺，视野无限宽阔，可以看到壮阔广袤的大运河一展千里，渡船如梭，两岸人流绿树如幕，长天一色，景致绝美，令人心胸一阔。

    桌子是藤蔓编制，错综的线条纷乱却悦目，还有一线线绿色爬过，依然有生命力的蔓条开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花香清新淡雅，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平滑的桌面上，蔓条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这是森林精灵的古藤圣所符文，这说明显示桌子是从精灵王国进口的顶尖工艺品，而非德鲁伊们不要脸的山寨货。

    桌子上搁着八碟小吃，四样糕点，四样果蔬，香气扑鼻，色泽诱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另有两杯奶茶，只要轻轻一推，就能看到浓郁的饮料如丝绸般顺滑摇晃，这看似简单的饮料小吃，将臭土豪们丧心病狂的穷奢极欲演绎到了极致。

    “这一桌东西的价钱，够让阿兰她们加餐一个月吧。”姬莉是圣骑士，多年的修炼早将对物欲的需求压抑到了极点，或者说，这位特殊的圣骑士从头到尾都更加重视某种精神层面上的特殊需求……也许女孩子喜好甜食的天性令她对桌子上的八盘珍馐产生了食欲，但想起像阿兰这样普通的家庭，她就没了半分的胃口。

    “贱人就是矫情。”西格玛伸手把她面前的奶茶拿了过来，仰头牛饮而尽，咂了砸嘴巴，又将一枚烘烤得恰到好处的小蛋糕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下肚，然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艹，这才是人吃的东西，阿特拉斯食堂里的糕点，直接卖给黑暗兄弟会当暗杀道具，都他妈能卖个天价，那女人就不能专心在正确的方向发挥才能吗？”

    照例抱怨了一下阿特拉斯的糟糕伙食，不过死灵法师并没有发现，这几天他提到死灵学院的频率开始直线上升，然而姬莉早已经看穿了这一切：某人明显有点想家了。

    不过还没等黄段子圣骑士调侃几句，就听到死灵法师说：“维克多先生，麻烦给对面这个女人端一杯凉水，一碟酸奶渣，哦，再切两片木瓜。”

    “谁要吃那种东西啊！”

    侍立在一旁的中年人微微躬身，带着挑不出任何破绽的温和笑容，轻声道：“我们有从城外深山中汲取的山泉，有自家牧场产出的牛奶所制造的奶酪，也有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水果，都是很常见的东西，每月商会也会往大教堂中送上一些，神父和骑士们都很喜欢，您不妨尝尝看。”

    在外人面前，姬莉节操充足，潇洒果决，她点了点头：“如此，就麻烦您了。”

    说话之间，西格玛又吃完一碟，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三个空盘子：“再来杯果汁，这几盘每样再上两碟……对了，让大厨做几盒小孩子爱吃的点心，我晚上来拿。”

    姬莉闻言，皱眉道：“你给阿兰吃这些？这不合适，她还是不要接触这些精美昂贵的糕点比较好，不然会助长无谓的虚荣心，小孩子心智脆弱，你给她吃了一次，她心中惦记，将来还想吃，就算你让这个酒店对她敞开大门，又能怎么样？她吃得上美味的糕点，就会惦记漂亮的衣服，有了漂亮的衣服，就想要华美的房子，有了华美的房子，她会要求更多，我承认阿兰是个好孩子，但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这个风险没有必要去冒。就算凤凰商会的财力可以满足她的一切愿望，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她会从一个有灵气的小姑娘变成你豢养的米虫的，你别太宠她了。”

    西格玛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相信阿兰是个好孩子，假使她真的因为几盒糕点而对上流社会的生活产生了向往，那我就给她一个用自己的努力赢得每天都能吃上美味糕点的生活的机会，是平静的生活还是更加优渥的生活，由她自己来决定，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已经长大了。”

    姬莉语塞，悻悻然道：“你对阿兰真好，直接从邻家大哥哥变成疯狂萝莉控了？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离开前她对你说了什么？这一路上你都有些沉默啊。”

    西格玛胳膊支于桌面，双手交织，摆出了碇司令的经典姿势，沉声道：“阿兰说，长大后要当我的新娘，我养童养媳来着。”

    “呸。”姬莉撇嘴道，“真要是这样，你一路上会一语不发？早就高兴地上蹿下跳，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终于被一位女性亲睐了——虽然只是个不懂事的小萝莉。”

    侍立在边上的中年人始终一脸微笑倾听着西格玛与姬莉的互动，确认了两人没有其他要求之后，这才告退离去，姬莉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啧啧道：“在这种繁华的商业大都市中担任分会领袖，他一定很富有，很有才华，很有地位，但在你面前，却像一个普通侍者那样，而且心甘情愿，老老实实，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吗？”

    “心甘情愿？谁知道呢。”西格玛摇头失笑道，“能对凤凰商会予取予求，不过是沾了我未婚妻的光，家族内部和帝国上下，都有人觉得我们的婚约不太合适，大贵族嫡子，怎么能跟商人之女搅和在一起？哪怕她再有钱。这种观点在我前往死亡国度求学之后，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酸溜溜的人都说凤凰商会的大小姐撞了大运，居然钓到了一位未来的传奇强者，还说这婚约是她这辈子最成功的一笔投资……不过同样的，在这群凤凰商会的精英们眼中，何尝不是我配不上他们家天下无双的大小姐？更别说小时候那场联姻，是凤凰商会居于主导地位，以其庞大的人脉和商业力量打破了贸易禁运，帮助收割者渡过了不小的难关呢。”

    姬莉失笑道：“你是说，有一部分凤凰商会的精英对你不算心服口服？”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西格玛淡淡道，“现在的我只需要他们行动上的服从，未来的我则需要他们心灵上的畏惧，成为传奇之后的我就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了。”

    闲谈之间，名为维克多的分会会长亲自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他将新的饮食端上桌，清冽甘甜的泉水，入口即化浓香悠长的奶酪，还有水灵欲滴令人喜欢的果盘，姬莉只尝了一点就眯起了眼睛，眼前的杯盘都是朴素的木制，连小小的细节都做得十分到位。

    圣骑士颔首致谢：“会长先生有心了。”

    “您是贵客。”维克多平静地躬身，“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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