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的算盘,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大家都是引弓之民,岂会不知道匈奴人的想法。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或者抱着侥幸之心的家伙。
很快,争论就停止了。
因为呼衍当屠当起了裁判。
“屈射王……贵族先出击……”他缓缓的说道:“屈射部既走,狐各部次之,狐各既走,卢难次之……”
呼衍当屠一一将出击顺序安排好。
然后他道:“只要能摧毁那些汉朝造物,不止摧毁者可得我所许诺的奖赏,其他出击部族,也可各得奴隶一千,婢女五百!”
这个新的赏格一出,顿时诸部族都是兴奋不已,纷纷嗷嗷叫着:“请左大将放心,奴才们一定将那些汉朝造物全部摧毁!”
呼衍当屠看着这些人的面容,满意的点点头。
在心里,他却是冷笑连连。
“去吧,去吧!都去吧!”
“你们与汉朝结下血仇愈多,我大匈奴的地位就愈稳固!”
当然,也不乏有着聪明人,默默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些人疯了!”贺赖王就悄悄的站在一旁想道:“他们难道是嫌汉朝人的武勋还不够多吗?”
河阴之战,已经表明了一个事实——汉朝人的战斗力,已经大大超出了所有引弓之民的预估。
哪怕是匈奴本部的精锐,强大的须卜氏族的骑兵,在汉朝骑兵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当年,尹列水一战,折兰骑兵冒着三倍于己的月氏兵力,战损一半,还疯狂冲击,已经是草原上最惨烈的战斗了。
但是……
河阴之战中,汉朝骑兵面对占据了绝对优势兵力的须卜骑兵,正面对冲,将须卜万骑彻底击溃。
这可比当初的尹列水之战还要惨烈。
汉朝人甚至承受了超过一半的战损,但却依然有组织,有秩序,有战斗力。
而那支汉军,分明只是偏师。
现在,在高阙城下的,却是汉军主力。
没看到虎贲卫的战旗高高飘扬吗?
跟汉朝皇帝的宿卫部队去作战?
贺赖王觉得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不过呢……
他也懒得去提醒那些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对游牧民来说,不仅仅击败和征服对手,可以壮大自身。
对手被人击败,也同样可以壮大自身。
只要其他部族都损失惨重,那么,贺赖部族,自然就会崛起。
跟贺赖王一样,打着类似主意的人,还有四五个。
这些家伙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将头深深埋下,露出惬意的笑容。
……………………………………
与此同时,远方的大漠,正是大雪纷飞之时。
越靠近幕北,气候越寒冷。
在这样的季节里,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当然,丁零人除外,在草原上,丁零人扮演着类似自然界的食腐生物的角色,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偷偷摸摸的偷猎匈奴人的牲畜和森林里的禽兽。
在浚稽山脚下,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艰难的跋涉在风雪之中。
兰陀辛戴着一顶厚实的毡帽,披着一件狼皮外套,望着浚稽山上的厚厚白雪。
他的眼睛,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浚稽山是兰氏的老巢,同时也是单于关押重犯的地方。
在匈奴帝国,重犯只有一种人:******。
其他一切犯罪,都会被当场宣判。
或杀或罚。
唯有******,才能享有被监禁的资格。
而历来,大部分******,都会被流放,就如中行说。
只有那些地位尊贵,而且血统高贵的顶尖贵族,才能享受到监禁的资格。
而被关押在浚稽山的某个山洞监狱中人,姓刘。
匈奴有刘氏吗?
当然有!
自从汉匈和亲以来,匈奴王族之中,就诞生了刘氏。
这是因为匈奴的传统:王族挛鞮氏,除了宗种之外,其他人都不配姓挛鞮。
于是,这些不配姓挛鞮的,只能以母族的姓氏为姓。
被关押在此的贵族,既是老上大单于之子,军臣单于最小的弟弟,曾经被封为若鞮王的存在。
同时,他也是匈奴内部最早提倡要求汉化和向汉朝学习的人。
但正因为如此,他触犯了匈奴内部一个曾经强大的势力的禁忌。
这个势力就是以韩王信、陈豨残部和王黄等汉朝叛将后代为首的在匈奴汉朝降臣。
说起来也是搞笑。
在匈奴历史上,大声疾呼,要保持匈奴本来传统,远离汉朝文化和奢侈品的人,统统都是汉朝的降臣。
如中行说之类。
有些时候这些甚至表现的比匈奴人自己还要激动。
一见到有匈奴贵族学习汉朝的东西,爱好汉朝的宝物,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反倒是匈奴人自己,对此不以为意。
在老上单于时期,那位若鞮王就在自己的部族内部,大力推广汉朝的生活方式。
他命令自己的部族,赡养长者,照顾幼儿,一改匈奴人强者占有最多社会资源的传统,转而努力保护妇孺。
在另一个方面,他命令自己的军队,在西域诸国,实行骑田战略。
这也是匈奴人第一次开始尝试,将食物来源对准农耕。
他的这些举措都卓有成效,让他的部族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人口和牲畜的增殖速度也远超其他部族。
甚至,左右贤王也比不过他的部族的人口增殖速度。
这引发了许多人的惶恐。
特别是那些汉朝降人,在中行说带头串联的情况下,这位若鞮王被指责‘企图与汉朝相通’‘阴谋暗杀单于’。
于是,他被老上单于下令,囚禁在浚稽山,永世不准离开。
兰陀辛选择在此时回到浚稽山,就是想见一见这位只在传说中的人物。
在本质上来说,兰陀辛觉得,这位前代的若鞮王败的不冤。
在匈奴的王族里,那些汉朝和亲公主的王子,谁不是长大后就改名易姓,以示自己绝对不会跟汉朝人来往的决心。
独独此人,在成年后却依旧用自己的母姓。
作为兰氏的世子,兰陀辛很清楚,这位若鞮王没有死。
恰恰相反,他活的很好。
顺着浚稽山,一路向上,攀爬数百步后,兰陀辛来到一处被积雪和密林掩盖的山谷。
他一进去,立刻就有数十名在此警戒和守备的武士从山谷中走出来。
这些人看到兰陀辛微微一愣,随即跪下来,拜道:“主人!”
“被关押在此的若鞮王何在?”兰陀辛问道。
“请主人随奴才来……”一个贵族模样的人起身说道。
在那人的引路下,兰陀辛进入山谷的深处,在此地,有一个天然的岩洞,通向山腹深处。
洞穴的气温很低,就连兰陀辛都感觉有些冷。
顺着洞穴,深入进去。
漆黑的远方,一个燃烧的篝火,格外的显目。
兰陀辛走过去,就见到了一个铺满了柔软的干草的舒适小房子。
房子的四周,用着木板,隔绝了洞穴的墙壁。
燃烧着的篝火上,还有一个服匿(一种匈奴的器皿,大约跟水壶差不多的青铜器)在沸腾,一个披头散发,但却将自己打理的非常干净的中年男子,坐在火堆旁,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熊皮大衣。
在不远处的墙壁上,还挂着半只羊羔。
看样子,这位被囚禁的若鞮王,小日子还是过的不错的。
这也正常,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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