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汉室的商贾群体,特别是大商贾们来说。
他们在元德四年,马邑之战后,就一直在期盼着今天。
高阙之战后,他们就已经在鼓噪和推动汉室对幕南的征服和控制大业。
这不仅仅是因为利益,更因为这关系着众人的身家性命!
燕蓟之战时,安东的十几位商贾就在杂家的倡议下,联手来了一次千里大转运这些大贾的船队,立刻在各自的码头卸货,然后运载着士兵、武器和粮食,顶着风暴与恶劣的海况,源源不断,疾驰泉州。
在两个月时间内,他们组织了超过五百艘次的大小船只,向泉州港输送了五千名士兵及其全部的武器装备,十五万石粮食,数十万套衣物以及数不清楚的药材。
而在战后,他们继续向泉州运送战后重建所需要的物资和药品。
为此,他们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二十五艘各种船舶在暴风和恶劣的海况之中沉没,甚至有商贾的家主,随船而亡。
但是,没有人退缩,没有人害怕。
就连那个刚刚丧父的商贾之子,也是闻丧之后,身披孝服,却继续指挥家中商船乘风破浪,向着泉州进发。
直到战争胜利,他才回家为父建立灵堂和衣冠冢。
此事,让商贾群体在天下人的面前加分不少。
人们第一次想起来,商贾固然多败类。
但却也有义商,也有君子!
古有弦高,舍家为国,也有子贡,虽是商贾,但却受人尊崇,更有陶朱公,为世人所赞。
而随后,长安城重建,各地大贾,包括长安本地的豪商们‘纷纷慷慨解囊’,也让人们对他们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趁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宽松舆论环境以及良好的形势。
商贾们,当然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推动和运作起了夏义就国。
这也是夏义为何能这么快就就国的缘故!
不然,恐怕现在,朝堂上都还在争论‘归义单于要不要就国’这个问题。
没办法,实在是无盐氏死的太惨了!
要知道,对于如今天下的许多大贾来说,无盐氏,那就是他们的精神偶像和曾经心里的传奇。
吴楚之乱,敢给国家放贷,还能收回本金和利息。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而各地商贾,第一次来到长安时,首先感受到的,也从来不是汉家的威严和天子的神圣。
而是财大气粗的无盐氏的荣光!
鼎盛时期,花街柳巷,几乎所有知名的销魂窟,全部是无盐氏的产业!
这个可怕的家族,一度垄断了整个长安的高端会所以及高端金融产业。
他们曾经资助了上千的官员,也曾经为九卿列侯们提供着各种各样的金融服务,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
论起人脉和关系,天下商贾,都只能望其项背。
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家族。
在皇权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轻轻一捏,粉身碎骨。
所有产业,尽数抄没,所有财富,都被没收!
据说,少府从无盐氏的主宅之中,运出了整整八十多车的黄金……
而在长安直市上,整整三十箱的债权,堆磊在一起,这些无盐氏曾经的骄傲和荣光,为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旁观者无不拍手称快,列侯大臣,全都长出一口气。
而天下商贾,尤其是大商贾们,则冷汗直冒,寒毛倒立,两股战战。
在那一刻,他们知道,即使自己身家亿万,奴仆以千计,联姻的对象是顶级列侯、两千石大员。
但,不成皇亲国戚,终究是灰灰而已。
唯有成为类似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那样的皇商,或者学习师氏家族,成为天子幸臣,方有机会,成为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蚂蚁,不再是天威之下,连句辩驳都说不出口,连为自己找个借口都不能的灰灰。
而想成为程郑氏、卓氏、师氏。
道路就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条道路换个国家!
资本无国界嘛。
但可惜的是,此时的大汉帝国,比后世的米帝还可怕!
寰宇之内,唯有帝国,方能给与他们今天的财富、市场以及资源。
也唯有汉室,才能让他们能够如此显贵!
这就比较尴尬了。
是以,资本只有一个选择。
就像后世的犹太人一样,他们只能匍匐在皇权面前,俯首甘做孺子牛!
还得随时注意姿势和方法,因为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末日!
当然,只要注意好方寸,那么,即使成不了卓氏和程郑氏,也可以向着师氏的地位努力嘛!
当今天子对于那些愿意跟着他走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这也是今次为何会有如此多商贾抱团来这龙城的缘故。
哪怕不来做生意,来混个脸熟,向未央宫表示:陛下,您想干嘛,草民就算卖了自己,也会帮您完成心愿滴!
…………………………………………
归义单于夏义,抵达龙城后,立刻遣使,前往整个幕南各部,宣达自己的命令。
每到一个部落,使者都会吹响传统的鸣镝。
匈奴人的鸣镝声音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所谓鸣镝,其实与后世某些原始部落里的吹箭差不多。
只不过,匈奴人是骨头制作这种鸣镝。
吹响之时,声音尖利,仿佛秃鹫在嘶鸣。
听到鸣镝声音,早就被匈奴人调、教出条件反射的大小部落,立刻在首领带领下出来迎接。
使者们,昂着头,傲慢的骑在马上,宣达着单于之命:“大汉天子所立,孪鞮氏唯一的宗种,归义单于有令:限部族于夏五月之前,抵达龙城,参与龙城之会,胆敢不从者,视为对单于威严的挑衅!单于将命令大军,焚烧该部的所有草场,将他们的牲畜杀死,将他们的头颅插到木桩之上,让烈日暴晒!”
面对这样的命令,幕南各部,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战战兢兢,有人野心勃勃,也有人不以为意。
但终究,使者所到之处,没有部族敢于对抗。
也没有部族敢说: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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