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者无罪。怎么,要是这么说,能感觉好些?”慕容汐偏过头来,眸色清凛,似幽色刀锋。
莫达罕跪趴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似是对弟弟的遭遇感同身受一般。如果地面此时裂开一道缝隙,慕容汐觉得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幻境中的时光辗转又是一年。在兄弟两九岁那年的生辰,苏格勒终于因为太过思念莫达罕,再也忍不了丈夫的限制,私自使用了术法,来到了若水金殿。
彼时莫达尔正在父亲的寝殿里,穿戴一新,准备过他九岁的生日。一年的时间已让他摆脱过去的伤痛,脱胎换骨。而曾经纠缠在他的心里和梦魇中的莫达罕,也随着他的死和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
他的母亲就是这样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怀里抱着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的莫达罕,哭的肝肠寸断。
他和父亲都惊呆了。
“比穆真,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看看儿子变成了什么样子!”母亲疯了一样地打父亲的耳光,失声痛哭。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不闻不问!自生自灭!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他受苦的!”父亲跪在母亲的脚边,面色涨红,目呲俱裂,却并不能开口请求妻子的原谅。
可是那一声声质问,都像刀一样剜在了莫达尔的心上。
他手忙脚乱地跪行至莫达尔的面前,动用了全部的冰雪感应替莫达罕疗伤,但是莫达罕的身体却像是一个……漏气的皮球。
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是徒劳的。
奄奄一息的莫达罕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那双一年前还总是扑闪而生动地望着他的蓝眸,此时已经淡的几近灰蒙蒙,毫无神采。
恍惚中看清了他的面容,莫达罕的眸里难得地亮起了一抹颜色,他极其艰难地抬起右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揪住了他的衣袖。母亲停止了哭泣,和父亲齐齐地向他们望来。
这个动作让慕容汐也感到一丝意外。
她以为他恨他。
可他并没有。
小莫达尔的眼里流下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泪水。
泪水滴在莫达罕的唇边,浸湿了他早已干枯碎裂的唇瓣。他努力地咧着嘴角,想做出个笑的表情来,却让唇上的裂痕更甚,痛的他嘴角一阵抽搐。
“别哭,哥哥。”他还是温柔地开口,胸口却喘息的如同老旧的风箱。
这一句话却惹得屋内的三个人再也忍不住地啜泣了起来,连比穆真也不由得低低抽噎,声音粗犷更似咆哮。
莫达罕攀着莫达尔的衣袖,攒着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手指颤巍巍地塞进了莫达尔的手心里:“莫达尔,我们……一起……去呼伦贝特……骑马……看月亮吧……”
最终,九岁的孩子在莫达尔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再一次目睹弟弟死亡的场景对于莫达尔来说显然是一场酷刑,他早已经哭不出来声音,泪水也流的干干净净。他茫然地跌坐在地下,看向莫达罕的眼神像是什么绝世瑰宝,表情悲伤的像是失去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莫达尔喃喃,认清这样残酷的事实对他来说是简直个可怕的打击。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弟弟,以胜利者的姿态。像是悲悯还是炫耀?他自己都分不清。当时虽年少,但毕竟已记事,他也不是感觉不到这是一场阴谋。可若是阴谋偏向于自己获利,又有几个人会不计一切地去捅破呢?
一直以来,他想,自己对莫达罕是有所亏欠的。不该和他火,不该和他撒了谎,不该害他受伤,不该在他死之前不管不问。
都是命运啊。要怪,便怪这诸行无常的命运,给了他们做兄弟的情分,却没给他们相互关爱一同成长的时间。他这样安慰自己。
如此不断安抚着自己度过了十一年,十一年后他终于认清了一个可怕的现实,那就是,他弟弟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他,藉由着莫达罕的爱,亲手将弟弟送进了万丈深渊,送给了死神,送至了万劫不复。
而他却毫不知耻地享用着、霸占着莫达罕的一切,像是一个嘴脸丑恶的篡夺者。
“莫达罕……”
三个字百转千回在舌尖,他欠他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他真的死了吗?”慕容汐哑声说道,嗓音里蕴了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作为幻境的主人,她感应得到,故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