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地洞察她的小想法。因着这位二姐在她的 印象里一向来如风去如电,惜字如金,从不多言。即便是对着她这个小妹妹,也是疏离而冷淡的,从来只有必要的关心与保护,鲜有交流。比起姐姐,倒不如说是高级影卫更为恰当些。
慕容烟自幼黏人,父母长姐无不对她关怀备至,予给予求,偏偏这位二姐,她见到就会躲得远远地。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去找慕容汐撒过娇,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似乎二姐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冷漠的,也许曾经也见过她的笑容与和颜悦色,不过都像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慕容烟已经根本无法想象,久到她以为慕容汐生来便是如此。
如今,二姐竟突然要带她回未央宫,又和她聊起慕楚这样的儿女情长来,自然让她觉得十分的难以接受。
“二姐,你今天好奇怪啊!”到底是姐姐,慕容烟倒并不怎样害怕,直接说了出来。
慕容汐的脚步猛地顿住。
紧追其后的慕容烟来不及收脚,一头栽撞上了慕容汐的腰间,而后倒栽葱般地翻下了一级台阶,痛的她欲哭无泪,慕容汐的身影却连晃都没晃一下。
“奇——怪?”慕容汐顿了很久才重复了这两个字,像是不认识似的。
爬起来的慕容烟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头,眼光却瞥到了慕容汐。
那样的表情,是慕容烟从未曾见过的茫然。
“哎呀!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就是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慕容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不解释还好,被她这样一说,慕容汐突然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她,让她感到脊背一阵阵凉。
“哪里?”这大概是慕容汐屈指可数的问句之一。
慕容烟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着急到结结巴巴:“就是……那啥……哎呀,怎么说呢……有点人味儿了!”
“……”
“原来你,根本没有心啊。”
那个人的话再次盘旋在慕容汐的脑海,像是纠缠不清的一道诅咒,让她空空如也的心里掺杂了难以名状的什么。
“喂喂喂——姐,姐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慕容烟在她身边蹦蹦跳跳,不停地拿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让她回过神来。
她再一晃神,那个人的身影又一次闪现了出来,蓝色的衣角围绕着她翩飞若蝶。
太多的片段,像连筋带骨地被埋藏在冰封的表面下,似乎叫嚣着要破土而出。有千万根针戳着她的脑海,可她却不觉得 有一丝疼痛,只能感受到那些针戳着皮肤的触感,那样多,那样密集,刺激到令人麻木。
那是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她定了定神,表情恢复了木然,做了决定。
“我去北荒。”
慕容烟觉得她一定是出现了幻听。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慕容汐的表情和动作甚至分毫未变,嘴唇也完全没有翕动。她实 在不知道空气里那句‘北荒’从何而来。
“姐姐我们继续走吧。”说着她便要上前去拉慕容汐。
但慕容汐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再次开口。
这一次,慕容烟听清了。
“我去北荒。”
“二姐……你你你!要去北荒?”慕容烟瞪大了双眼,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北荒。”慕容汐点头,口气平静。
慕容烟很想问二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疯了,大炎五州四海哪哪你不去,非要去战火纷飞的北荒。北荒与大炎多年敌对,边境烽火几乎年年未曾停歇。半年前季卿扬更是力挫北荒敌军三十万,使得两国之间的仇恨到达了百年来的顶点。北荒军队退回腹地休养生息,意欲复仇。炎朝更是枕戈达旦训练军队,防止北荒复仇。两国皆心知肚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不过是时机的问题。而在此备战的当口,所有与北荒往来的路途皆被封死,二姐她,如何去北荒?
“二姐,你带多少人去?去打仗吗?” 慕容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
“不,我一个人去。”
慕容烟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没法更吃惊些了,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地:“是不是和刚刚你们讨论的那个什么苏子易有关啊?可是大姐不是说不让……”
慕容烟又看到了慕容汐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瞳仁似乎凝缩于极小极深的一点,仿佛一只翱翔九天的鹰隼盯着她的猎物。负于身后雪渊在她的肩头露出了冰冷的剑鞘,直指苍穹,仿佛可破虚空。
吓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不过,不过姐姐只是说不让我们插足宫中事宜,可确,确实没说不让去北荒……”
慕容烟觉得有点沮丧地垂下头来,信口问了句:“那未央宫怎么办啊?”
“交给你了。”
“啊……?”慕容烟现在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游。
她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她的姐姐却并没有再看她。慕容汐微微仰着头,远眺着北方翻腾的云烟。她的目光穿过了未央宫 层层叠叠的峰峦叠翠,穿透了凉州烽火连天的山海关,不知道停留在了茫茫天际间的哪一点。
“遇苏子易,抓。”慕容汐背对着她,口气冰冷地命令。
慕容烟正待劝她些什么,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这个向来冷傲的二姐已经遽然远去,徒留给她一个遗世独立的飘然背影。
慕容烟只觉得那白色的单薄身影,是那样的坚强而柔弱,缱绻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