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丞是想尽快烧掉那些简策,以免留患。”他觉得喉咙干涩得很,抿一小口酒润了润嘴唇。
“父亲,不能烧!前朝遗留下来的诗集怎能烧了,乐府丞如此做法实在荒谬。”洪氏蹙起纤长的眉毛,面上蒸腾着怒气。
四周寂然,唯有映在墙上的烛花在跳动。
洪氏压低了声音,“女儿只是想不透,那些诗集所叙的都是发生在前朝的事了,能碍着她什么?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朝廷却忙于内争,不肯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当真叫人寒心。我们的贵嫔变了,她曾是驰骋千里,马革裹尸,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将军,再看看今时,她又做了什么,她在葬送元晋基业,和那些玩弄权势的佞臣有何区别。”
她按住父亲再次举杯的手,“父亲,您还不肯告知女儿她重振乐府的理由,您心里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同我讲。”她明白父亲不肯告诉她的缘由,是怕牵连了她。
“不止是前朝之事,还有今朝。你想得太单纯了,乐府根本不是重振,而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贵嫔她是要借乐府这把刀来杀人,借黎民之口来为她的野心造势。”游徼丞激动地红了眼圈。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醉的,但不是哭了,他这人很少哭。
游徼丞看得很明白,“废帝的昏庸之名大概就出自她手,只有这样,她才师出有名,获得名正言顺的权力,废帝结局是如此,对明镜殿现坐着的那位,她又会以什么方式来结束……”他凑到女儿耳边,“坐上那个位置,才是她的毕生理想啊。”
“阿父。”听到真相那刻,洪氏不能接受,她心里的樊贵嫔是巾帼英雄,不是谋逆叛臣。
“她让陛下来了乐府,难道不怕暴露意图?”
游徼丞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格扇,斑驳的树影映在上面,凌乱地摇晃着。“千万别下雨。”他像是自言自语。
洪氏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风停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彻底入了夜,里中又响起一拨更声,陪游徼丞小坐了一会儿,夫妻俩也起身告辞了。
“翠管。”游徼丞忽然唤道。
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男子回过头来,揖袖道:“阿父还有事要交代?”
“明日你不必到前面去,只管在堂中练琴。”
“是,孩儿明白。”他恭敬地拜了一下,和妻子退出房间。
下了一夜雨,到第二日的清晨才停,乐府花圃里湿淋淋,满是草叶混合泥土的味道。
硬扛了一夜的元灵均整个人焉巴巴的,朝食没用,午食匆匆刨了几口,去官署查阅简策又窝了一肚子气回来。
陆遥雪刚踏进园子就瞧她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谁惹我们陛下不痛快了?”
“我这皇帝当得太没意思了,看几卷乐府诗也要受气。”
元灵均踢踢踏踏地大步朝前走,火旼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消气消气,成天跟他们呕什么气。”陆遥雪给她扇着风,关心“用过饭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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