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心寒,在“草包”二字下,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曹公主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妹妹。这是一个可怕的发现。太女曾说,灵均行事不拘,想到什么做什么,大多是无用的事。就因为做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徐党才会放松警惕。众人皆醉我独醒,元灵均才是洞察秋毫之人,她只是蛰伏冷观。
曹公主恍然大悟,私吞军资是杀头之罪,如果惠琰提议徐超可以起用,皇帝完全可以治他失察之罪,严重会判为贪污共犯。
而父皇呢,他在试探,在给惠琰表明决心的机会,也在逼迫自己直面朝廷风云。曹公主越想越感到后怕,指甲大力地陷入了掌心。
她欠元灵均一个天大的人情。
殿堂上,元祐帝正襟危坐,指尖叩着几案,心里已经作了最终比较:同是半子,差别立见高下。
元祐帝突然笑起来,笑毕,嘴边噙着高深笑意,“茂生,昨夜紫台飞来一只夜莺,啼了一整夜,无端扰人清梦最是可恶。”
茂生摇摇头,“陛下要听真话,置身事外的曹公主势必会卷入泥潭。”
“谁能置身事外?”
两日后,元祐帝突然下令羁押东海监督使徐超回京,朝廷议论纷纷,徐家惶恐不安。
“主君外出怎么又不带上车马和侍从,真叫妾人担心。”见元灵均只身回来,嬷嬷匆匆迎谒上去。元灵均不理睬老侍女的抱怨,径直往庭院里走。
“有什么事不能晏食后再说?”抬眸触到嬷嬷焦急的眼神,元灵均十分不悦。
“是常山来了信,才送来不久的。”嬷嬷取出两个样式符号不同的邮筒,“是贵嫔的手书,另一封大概是甄王师的。”
元灵均将两个邮筒接过来瞧了瞧,扔在一边,没有即刻查阅。
已过了晌午,看样子她还要赶着出去玩,鲲娇怕她等急了闹脾气,让侍女给元灵均洗手净脸,把熬制好的汤药呈上来。
闻着浓郁的药味,元灵均嫌恶地拧紧了眉头,“难闻,更难以下咽。”
随即一口饮尽,极快地抓过两枚蜜枣塞进嘴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拆阅信件,囫囵看了一遍,抬头瞅向鲲娇,问道:“谁是庾康?”鲲娇亦一脸茫然。
以风雅著称的晋人原先并不狩猎,只爱好泛舟江南,诗情画意,后来北方王朝的门阀士族和寒门武将爆发长期内讧,豪族大家在连绵战火中难以生存繁衍,被迫举族南迁,定居在毗邻南晋的鱼坞郡,至此南北开始了长达百年的贸易往来,两域的习俗也随之相融相通,有如一脉。
眼下虽是景致萧条的冬日,临安城的观涛阁上依旧衣冠满座——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齐聚一堂,以诗会友,以棋会友,以刀剑会友。
今日,更少不了观涛阁的常客,人称“金口难开,难开金口”的金口先生,此人脾气虽古怪,却不惧权势,专爱挑拣旁人不爱说的、不敢说的与众人闲摆。
“听先生所言,当年的雪害不算天罚,而是春猎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