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若有所思。
内侍进来禀告,说太女前来见驾。
帝后各自整理好情绪,端正了坐姿,太女元蓥匆忙地走上殿来,挽衣向双亲叩拜。
元蓥着一袭甘草黄飞龙云纹绢锦公服,绾起双鬟,饰以龙凤珠冠,一副人妇妆扮。元蓥今年十九,与同龄人相比还显得年轻几分。
“太女从何处过来的?”元祐帝问。
“儿的课业完成了,太傅准许提前下学,儿就先过宫来探望父皇。”元蓥热汗涔涔,在母亲的对面坐下来,她的眉目娴静温雅,时常弯起的眸子亮如繁星,肖似其母徐皇后。
“在学业上太傅对你倒是宽容大度得很呐。”元祐帝一手抚着颌上的短须,另一只手叩在几面,五指轻轻地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侍女递上绢巾,元蓥接过来不疾不徐地拭着脸。“看你热成这样子,何必跑着过来啊。”徐皇后一脸嗔怪。
元蓥终于把汗水攒干了,“父皇误会了,太傅待儿极为严苛,每篇政论解析透彻才肯下学,想以前,儿还是公主时和妹妹们同在国子监学习,八娣九娣最是怕他,听到翌日要抽背都会吓得哇哇大哭。”
“还有这种事。”
“嗯,是真的。”见元祐帝没有责备的意思,元蓥暗暗松了口气,看向徐皇后,“方才听皇娘在笑,好久没见到皇娘如此开怀了。”
“不过是逗你父皇几句玩笑话罢了。元娘,东宫殿现下走到何处了?”
“儿夫和妹婿从东海出发也有半月了,应该早就过了常山,仔细算一算,不日便能到临安了。”谈及即将归来的夫婿,元蓥满怀欣喜,两颊飞起了红云,于是忽视了父亲逐渐变得冰冷的神情。
元祐帝不喜东宫驸马已是人尽皆知。
东宫驸马穆良佐乃是穆太宰的幼子,其祖母徐氏为皇后嫡亲的姑母,常常带着穆良佐入宫与皇后作伴,穆良佐和太女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是皇室中为数不多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徐皇后也有意促成二人婚事。在去年的五月,元祐帝和徐皇后做主为二人举行了国婚,两人新婚不久,元祐帝派遣穆良佐随惠驸马到东海督促海防,欲锤炼打磨一番,穆良佐不念皇帝的用心良苦,满腹抱怨牢骚,元祐帝有所耳闻后对这个蒙受祖荫的世家子弟更加不喜。
三位驸马中,惠琰敦厚忠实,元祐帝对他最是放心,李慈铭花言巧语,欺哄公主不可饶恕,穆良佐更是蠢笨愚昧,只盼这一趟东海历练能让他有所收获和改变,及早在群臣面前树立王君威信,不要给太女添麻烦。
元祐帝颔首咬牙,拈起兵书继续翻阅。
北宫山的枫树一片连着一片,仿佛鲜血染红的一般,渲染着大半天幕。时隔三年,临安物是人非,当初的长亭之约不在,讲诉北宫山故事的执扇早不知行踪,临安却繁荣如初。
繁荣到底只属于临安一城,元灵均告别了狒狸村拮据的生活,和曾经的一切作别,但她依然想起每日吃着野蔌,夜里挑灯习字的场景。樊姜常常教训她尊卑不分,并再三告知天潢和庶民的云泥之别,和平民深入接触会大损国君威仪。元灵均始终都记得。
“主君,时候不早了。”内侍哭着脸,把酒壶倾斜过来给元灵均看,提醒她已经喝光了一整壶酒。
“多事!这算什么?”元灵均撅撅嘴巴,一把夺过酒壶,塞到身旁小童的怀里,“临安的酒难喝死了,远没有巴陵的甘醇。连楹,再沽一壶来。”她没有半点醉意醺然,还大方地挥舞着袖子,催促乖巧讨喜的连楹下楼给她沽酒。
这次回封国她要把玉顶乌骓马带走,但令宴的养子连楹要留在镇国公主府,寒螀受命陪伴着他,把他抚养成公主府真正的后人。
想起寒螀说的话,元灵均平复了一日的情绪又起波澜,狠狠地拍了一下小几,内侍差点没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