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车后。年前元灵均离开巴陵郡,先后到过江南和东海,被召回后便直接配发至狒狸村农役,再未离开过天官县半步。
元灵均仰头望望天空,身旁不时有腰中佩刀剑的妇人擦肩而过。看来女子佩剑出行已经彻底深入民间了。
刑法和规矩就像这些杏树,深深扎根地下,无可动摇。树木葱郁,浓荫蔽天,历经百年风雨沧桑的胭脂红杏树到底有没有千株,或者更多,无人真正数清过,也无人知道。
在南朝,陈晋二国为大邦,陈国有江南烟雨,波渺雾霭,晋国有山川湖海,晋骨风流。天下人最爱晋国临安和巴陵,临安富饶,四季如春,巴陵绮丽,红杏胭脂雨为一最。每年到了春秋二季,四方旅人远道而来,涌入二城游览羁旅,琴觅知音,访友论道,赋诗作画,见识皇城临安的繁荣春天,常山巴陵满城的胭脂雨。
家在前方回不得,天下也就只有这位少年君王一人吧。
元灵均举头望天,瓦蓝澄净的天幕下,墙头绿枝,黄果椭圆。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陆公府,那枝上结的什么果呢?元灵均想要一探究竟,搬来几块石头叠垒在墙根下,动作敏捷地翻身爬上墙头。
那是一颗棘树,结满了酸枣,触手可及,棘树正对一扇敞开的窗,一位华衣美少年临窗而坐,他伏在在案上尽情挥洒,一会蹙眉摇头,一会又莞尔一笑,似乎怎么都不满意画纸上的即兴泼墨,于是把画纸揉成一团丢出窗外。
摘果的少女看得呆了,一颗酸枣滴溜溜滚落下来,蹦进了挨在墙根下的荷缸,发出轻轻的一声“咚”。
少年闻声望来,四目相对,满眼惊诧。美少年长眼一眯,掷笔走出来,对高坐在墙头偷果的少女冷冷道:“元六,你又爬墙偷我的枣。”
“人越长越美,气量却越来越小,陆美人,我们是竹马之好,这种情谊还比不上树上几颗酸枣吗?”元灵均拈起一粒酸枣喂进嘴里,嚼了一圈吐出酸枣皮,“真不错。你要不要也来几颗?”
巴陵朝臣也并不知道主君的去向,然而她今日的突然出现足以打消所有人的疑虑,至少可以说明主君没有性命之危,贵嫔并未对她不利,这比什么都重要。
“半年来音讯全无,如今舍得回来了,接下来准备往哪里去还请告知,你我虽是竹马之好,但没能互通心意,实在遗憾。”她真是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每每想到这些陆遥雪都气得牙疼。
“恕我不能告诉你实情。”元灵均故作忧郁。
“走吧走吧,你不在我跪家祠的次数会少很多。”陆遥雪大为不悦,挥挥衣袖,侧过身去。
“那还真是遗憾。阿父没准许我回来,还是要赶回去秋收,你肯定无法想象稻子是如何种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陆遥雪才注意到她的妆扮很怪异,顿时恍然大悟:“元六,你又惹事了!”
“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年少无知罢了,又不是故意去犯事的……接着,赏你的。”元灵均丢下来一把枣。
赏?这可是他家的枣啊。少年一一接住,心疼地握在手中,摸一个剥开吃了,脸皱成一团,牙都酸倒了。
“虽然不好吃,还是能解馋。这些给我做路上的嚼食吧。”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元灵均把离自己最近的酸枣都摘了兜在衣服里,还特别不满足地嘟囔两声,“我走了啊,剩下的都给我留着,不许吃光了。”
元灵均潇洒地挥挥手,背过身子,从墙头跳下去,正脸朝下摔个嘴吃泥,酸枣撒了一地。
“正门不走,偏要上墙摔脸,谁惯的毛病。”
墙那边传来某人幸灾乐祸的声音。元灵均揉揉脸,揉揉胸口,把四处滚散的酸枣一一捡回来,坐在原地吃着枣思考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