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琴本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只是时至今日,她对母亲和三姊密谋之事无法原谅,凤凰宝琴也就一直带在令宴身边。
令宴常年镇守在西南边境,怎么会到凶险万分的北塞去?
“王师,她去那里做什么?”转念一想,天涯海角,令宴要去什么地方与自己早就没有干系了,如今自己的焦急担忧是怎么回事,是在表明依然挂心那对母女?
甄传庭拿过蒲扇摇着,觑元灵均一眼:“你总是事不关己,恐怕到了如今还不知道真实的情势。”扇子倏然一顿,又慢慢摇动起来,接着说道,“我朝与月氏打了好几月的仗,近来月氏声势汹汹,连夺晋北数城,我朝并非不能取胜,只是将帅被各方势力牵制,无法调离,东海、常山南境均为戍卫重地,朝廷更是不敢轻易更防换将……说来,女公孙驻守的归婺城正属于晋北郡县,可令其北上迎敌,朝廷却弃用‘近水’女公孙,改用‘远水’令宴救火,其意图举止实在怪哉。”
“早知道原因,我就不要父亲的赏赐了。”元灵均没有听出王师话语中的疑惑。
“明玉也在担心令宴吧?逍遥江湖的年代早就结束了,发生战乱的原因你也该尽早了解,避免惨剧发生时无所适从。”
元灵均避开了王师探究的目光。她生存于祥和的巴陵,没有听过战争的声音,且不屑于参与战事谋取军功,樊姜也常常劝导她,那不会是想要了解的答案。
“太多的战事和争端,一定会事务缠身吧,不见不听也就不知道了。”只要分心做一件事,就觉得精力不济,元灵均已经习惯了闲散的生活。
“王师,休要再插手我的事了。”她轻轻说道。
这样的人,天生和政治相左,厌恶战争,厌恨权势拘囿,却生在充满权谋争斗和阴谋中。就是这种天差地别的性格,她和胞姐令宴从来不亲厚,不像一母同胞的姊妹,更像前世今生的仇敌。
“家务事难断,你们的家务事我更管不了,为师是有一点私心,盼你姊妹隔阂早消。”甄传庭点到为止,看向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还疼吗?”
“早不疼了,好得也比以前快。王师您看。”元灵均兴冲冲地把手掌翻过来给他看,掌中的几道疤痕深浅不一,都开始结痂了。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山中清凉,宜人避暑,近来的天气却愈发炎热,山里气息变得燥热焦灼。
火旼顶着最毒的热头,忍受炎炎酷暑上山来,晨昏定省无一落下,十分勤勉。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元灵均面前时,裋褐的前襟后背全都湿透了。
“是母亲让送来的小食吗?如果不是你就惨啰。”元灵均瞥一眼带来的竹撞,继续望着天,翘起的足尖一晃一晃的,踢着天上的朵朵白云,悠闲自在极了。
火旼呵呵两声,把竹撞放下来,很是心虚道:“小人是代保母来送汤药的,往后也都由小人来送了。”
是阿楣不行了吗?她浑身一僵,一片榛树叶恰巧落在脸上,盖住了眼睛。
元灵均拂开落叶,满不在乎地想,谁来送药都一样。
火旼把汤药盛在碗中,元灵均接过药碗,双腿盘在臀下,望着远处的山峦哼起一曲《七月》。听着少女清亮的嗓音,火旼撩袖拭去额头和脖子渗出的汗,从竹撞里拿出一张荷叶,不疾不徐地给主君扇风纳凉。
“风大点,用点力。对,就是这样的。”
“哎呀,扇到我的脸啦。”
“你看你看,虫子都带到汤里了,还要不要人喝呀。”
她哪里是难伺候,分明是无事找茬。
钟翠管行猎回来,正看见元灵均指挥一个陌生男人摇荷叶扇子。
“钟家郎,收获如何?好了胖子,不用再扇了。”元灵均搁下药碗,转头去制止快要热死的火旼。
“猎到一头大野猪,我们大家都分了,甄阿翁也有份,我们村里的赵大郎进了书学,赵家感激他的举荐,定会请你爷孙俩去吃宴。”钟翠管收好猎具,走到水缸前舀出满满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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