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长街黑暗

听说她现在在华友里混的也就是中游，虽然跟着季珊珊这样尽心尽力为自家艺人好的经纪人，但发展平台受限，再优秀也难更进一步。在圈子里工作了多年的肖真不会因为发现好苗子就手舞足蹈的沉不住气，他暗自点头，拿出手机编辑了几条信息准备发出去。几条短信不合时宜的突然发进来，手机一顿乱震，肖真看过后，脸一黑，匆匆走出去打电话。

    外界都以为，他肖真的公司控制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实际上，公司内部的纷争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几个大股东互不相让，高管也都各自站队，就差把争权篡位的口号抬到台面上来了。肖真现在手握着《坐忘成仙》这个大项目，才让这帮白眼狼暂时罢了手，但可以想象，不久之后电视剧杀青后为了争夺利益分配，这帮人又会如何争个天翻地覆。

    尽管内心厌恶至极，可肖真太过明白这个圈子的实质就是这样，幸好他早早留有后手，想到不久后这些人傻眼的样子，他就隐隐的感到痛快。

    制片人来现场慰问演员的消息传出后，窝在保姆车里的萧忆和顾玖也都出来了，两人分别和肖真貌似亲热的交流了几句送他离开，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下午的戏份。

    这是一场打斗戏，场记报板，导演喊开始，一群人立刻作势拼杀起来。那些群演之前按照动作指导的指示演练了无数次，主演们等他们排练好了再上场，娄蓝排练的时候是极认真的，在这里表现也可圈可点，顾玖经验足，表情到位，动作也标准。

    两位女演员都表现不俗，再看萧忆，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本来他的表现也勉强入镜，奈何人比人气死人，女演员都比他有力度有张力，相比之下，萧忆挥剑像是斩豆腐，躲闪像是四肢不会动的假人，慌张的样子十分僵硬做作，特写压根不能看，整张脸都要变形了。

    安导喊了好几次卡，有些不耐烦，亲自过去指点。上午的文戏这么顺，下午本该是男星强项的打戏却拖住了，萧忆脸色因此不太好看，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显然不适应这种落差。他手忙脚乱的按照导演的指挥挥舞手里的剑，收回来时一个没收住，剑柄敲到了娄蓝腿上掉落在地。

    “抱歉抱歉，娄蓝，你没受伤吧？”

    娄蓝没有小题大做：“没事没事。”

    她心里其实有点讶异，按照萧忆的挥舞方向，剑明明应该往后面去的，怎么会往前面飞，好巧不巧砸到她。

    接着又练了两遍，导演还是不满意，萧忆从刚才起就一脸不爽了，看着有发脾气的前兆，然后又是一个不小心，同样的角度的剑脱手而出。

    娄蓝本能的愣了一下，还是站在旁边的顾玖及时伸手拉开她，才避免了再次被砸的命运。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呢？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尽管有所怀疑，但谁都不能说萧忆是故意的，神仙也有走眼的时候，何况是人，萧忆表现的歉意连连，又不像是对娄蓝有成见的样子。

    安导演不教他了，看着他这么挣扎也实在艰辛，索性道：“这段想用替身的就用替身吧。”

    萧忆的助理忙不迭的应下来，问娄蓝和顾玖时，娄蓝顾忌着没先表态，还是顾玖工作认真：“这段我可以演，就不用替身了。”

    娄蓝忙跟着点头。实际上，公司根本就没有给娄蓝安排专门的替身，剧组的替身演员不是块头太大，就是个子或者身形不符，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上的。

    于是又堪堪拍了几场戏，萧忆全是特写，这一段肯定是需要后期修片的，安导看着差不多了，等到拍简单的文戏时，又把男主叫上场。

    下午进度飞快，因为是第一天，夜戏都没有排，收工时大家都很疲累了，没精力组织活动，纷纷回酒店房间休息。

    “累了吧，下午拍打戏的时候我们有碰到，你有哪里受伤么？”顾玖走过来问。

    娄蓝接收到她的好意，有点不好意思，喉咙还是发干，禁不住咳了两声：“没事的，别担心。那个……抱歉啊，我打戏拍的不多，下手时可能重了点。”

    顾玖很温和的笑道：“你说错了吧，是看起来很重，我可一点儿都不疼，你是真的很少拍这种戏么，我还以为你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了。”

    娄蓝摇摇头，含笑看着她。与她接触多了，才发现这个劳模女星也有好说话的一面，还颇为尊重别人。

    不过两个人的亲近时刻，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于剧组里天分极高的新人，换做萧忆这样心机深沉的前辈或许会使各种小手段零零碎碎的折磨，也有直接抬出身份狠狠打压的，更有甚者会叫人放出一些恶意的新闻抹黑新人，让她在还没有红起来的时候就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谁让这个地方就是如此现实，有实力的人威胁到其他人的地位，往往都会被嫉妒，被排挤，被压制。

    顾玖倒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她在圈子里从来不畏惧新人的挑战，经过了一场又一场戏的磨练，这个年纪尚轻的小女人很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永远屹立不败之地。

    暂时的落后不算什么，天道酬勤，她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好，演技也有提升，就算进步慢，但慢慢地，慢慢地就会走到别人难以达到的高度。就像曾经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的那样，她是笨了一点，可有的人，就是喜欢她的笨。

    只是娄蓝这样的人，着实有些太打击人了。幸好这种人只是凤毛麟角，顾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顺便小小嫉妒了一下。她心情平复过后，看着对自己心情全无知觉的娄蓝，露出一个苦笑：“娄蓝，我有理由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因为要是所有演员都像你一样演什么像什么，我就不用混了，趁早回家嫁人好了。”

    “你说笑了。”某个少年无忧无虑笑着的样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娄蓝不安的捏住了自己的手指，“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像你们学习的。”

    这并不是谦虚，她能演的似模似样，有很大的原因是靠着上一世的经验。

    顾玖摇了摇头，冲她笑了一下准备回房间。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娄蓝很低很低的声音，娄蓝在这一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口，她只是因为挂念不断地想起阎家的两兄弟，那个前一刻还会对自己笑的男孩子下一秒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让她无法忘怀，几乎是无意识的，她对顾玖说：“对不起。”

    “什么？”

    娄蓝抬头，大眼睛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若是伤到了你。”

    顾玖状似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带着助理离开了。

    留下娄蓝站在走廊里，一直等到她消失，才擦了擦眼睛，默默回了房间。小芳已经跟她提了升级套房的事情，住在唯有一线大咖才能享受的豪华套间里，这种上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礼遇让她的心情好了点。

    她换过衣服，点开微博随便刷了刷，发表了一下今天的状态，分享了一点剧组里的趣事，又捡着几个粉丝回复了一下后，就百无聊赖的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其实剧本还可以再看一下，微博也要好好经营，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偏偏的，就是定不下心思。

    也许是因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接到一通来自男人的电话，有也许是因为今早的离别太过匆匆。

    正很是犹豫的想着要不要主动拨一通电话过去，门外路过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走廊里的一对男女正在亲昵的打闹，娄蓝不想听人，可那声音却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在你保姆车里藏了一天了，结果你下了戏就要回房间，你知道不知道人家都要闷死了！”

    “我在车里陪你的时间还少？别闹了，今天下午拍了一下午打戏，我骨头都要散架了，回房间给你老公好好按摩按摩，今天晚上才能好好的满足你，不然的话……”

    男人的声音被女子的嬉笑声堵了回去，娄蓝听着听着，身子就有些发冷，她抿了抿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终于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她掀开猫眼处的圆形挡板，往外偷看。

    入目所及的画面实在太匪夷所思，以至于娄蓝在看清腻在一处的两个人是谁时，汗毛也似被静电吸引般竖了起来，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眨了眨眼睛。

    假如是那个人的话……的确有可能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萧忆，怎么找张房卡都这么慢呀，人家腿酸了。”隔壁房间门外，女人娇滴滴的撒着娇：“明天我不跟着你去了，就在房间里休息，在车子里呆了一整天，我才是要散架了。”

    “好好好，都随你，只要你别胡乱出来就好，传出来绯闻对谁都不好。”萧忆在裤兜里拿房卡，他的牛仔裤有些紧，好不容易才掏出来，伴随着滴的一声开门声，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关门后，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

    他原来就住在隔壁。她也在。

    娄蓝转过身，把自己的重量压在身后冰冷的门上，敏感的神经在不断的跳动。

    她微微拱起身子，清瘦的脊背在棉布睡衣下凸显出来，用两只手把自己环抱起来，记忆里，阎清霄的怀抱那样温暖，她这样抱着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

    对着萧忆的挑衅都可以一笑了之，连娄家的财产她都全不稀罕，可是光想起那个像是幽灵一样缠着自己不放的女人，心口就闷得难受。

    隔壁的男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被最不该发现她们的人发现，只会放肆的享乐，状若同心的筹谋，和小心翼翼的计划。

    对于娄月诗来说，她当然不会明白那个前一秒还傻乎乎，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无论怎么摆弄她都不会有事的姐姐怎么会在毕业后突然变得这么多。

    后来她找到原因，大概是母亲在崔织梦身上留下的痕迹被娄蓝发现，从而怨恨起她们两母女的缘故。

    也好……本来玩了这么久的姐妹游戏，她已经很厌了，如今正是时候，娄蓝不要娄家，娄家其实也巴不得甩掉她。

    所谓的一起长大，根本就是互相折磨的过程，不仅是娄蓝，她也早就已经受够……

    隔着一面墙壁，就是那个同吃同住了十几年的曾经的家人，这点微妙的差距让娄蓝一直睡不好。

    明明她已经在一开始就和娄月诗划清界限了不是么？

    也许这就是命吧。

    命运安排好了，她们两个人中必有一人需要接受制裁，另一个才能得以心安的生活下去。

    这一次，她希望自己是动手制裁的那个人。

    娄蓝闭上眼睛，恍惚间如同梦境汇入现实，梦境里男人虚无缥缈的影子朝她走过来，伸手拥抱住她，娄蓝不自觉的蜷缩成一团，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去回抱那个并不真实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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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大扫除，明天一万字起更~

    今天这章写的我有点心酸，不知道要不要按照大纲那样继续下去，还是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一些改动。我想写作就是这样的，有些角色写着写着就像是真的拥有了独立的人格，作者无法左右，只能按照他的步调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