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衢把小碗放在圆桌上,往陈氏身后垫了个软枕,等她躺舒坦了才又折回来端药碗。
儿子亲自送的药,陈氏自然爱喝,眉头都不皱一下,也没用勺子,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再次把小碗放回圆桌,姜云衢才仔细打量起陈氏来,她憔悴了许多,脸色惨白,眼窝陷下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记得上一次自己来看她,还是跟刘三姑娘定亲之前。
那时刘家联姻的条件是男方必须入赘上门,但家里不同意,尤其是奶奶老温氏闹得厉害,他实在没法子,才会来找陈氏。
最后陈氏给他出了个主意,不上门不入赘,直接娶妻,但生了第一个儿子会送回刘家。
那会儿他还觉得,虽然他娘犯过事儿,但已经坐过牢赎过罪了,如今出狱从头开始,只要爹不嫌弃她,给不了名分也没什么,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因为一个人只要犯过罪留过案底,她就一辈子都洗不白,一辈子都会背上罪恶的名声,被休弃,被除族,什么人都不敢接触,生怕被人问及过往,生怕被人揭开老底,完完全全活成了只敢在黑夜里活动的怕光老鼠。
更可恨的是,她的父母兄长,子女儿孙都会被连累。
这种被连累的滋味儿,姜云衢刚刚在刘家就深刻体会到了。
当岳母问及他生母时,他心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与骄傲,有的,只是满腹屈辱与恐惧。
屈辱于生母曾经是个罪犯不能见光。
恐惧于担心这种屈辱被曝出来。
不不,他努力读书的目的,就是科举高中,娶上高门千金,从今往后过上平步青云锦上添花的富贵日子。
现在,他高中了,娶上高门女了,眼瞅着在岳父的帮衬提携下,好日子就要来了,怎能因为生母曾经犯过罪就要把这一切美好都给毁了?
他不甘心,也不准!
“大郎,你怎么不说话?”母子连心,陈氏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儿子身上不同于以往的阴暗气息,她吓了一跳。
姜云衢回过神,所有情绪瞬间一收,面上浮现几分担忧,“娘感觉怎么样?”
“要不是姚氏那贱人住到对门来膈应我,我也不至于病成这样。”陈氏抱怨道。
大娘竟然住到了隔壁?显然是冲着他娘来的。
姜云衢眯着眼。
果然,这俩人注定了一辈子的水火不容。
也是,一山怎能容二虎,一个家,怎能同时出现两位女主人,这本来就是有悖常理的。
想到这儿,姜云衢愈发坚定了要做一些事讨好对门那位的决心,“娘,京城太喧闹了,不利于您休养,要不,儿子让人送您出城吧,去个更为安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