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之时遇到了一帮凶狠残暴的强盗。他们不仅抢劫了所有的财宝,还将忠心耿耿的老仆一刀砍死了。
久等不到消息的红月心中渐渐升起不详的预感,第二日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城,看到的便是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桑丘家府邸。
那一日,在漫天的飞雪中,她发了疯似的在尽是残垣断壁的院落中找桑丘昱的尸首。整整三日三夜,红月白嫩的手指从最开始地冻得通红,到后来指甲全数被折断割裂,整片手掌都是被瓷器碎片和木渣割破的伤口,污血肆意地流淌,甚至溃脓生疮,可她还是不愿放弃。他们都说她的夫君死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一直贴身伺候红月的侍女怡香跪在地上劝她,红月却置若罔闻一般,继续以满是污血的手翻身下的石块和木梁,坚定地道:“你们都说他死了,可是为什么我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呢?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你们都在骗我!你滚,现在就滚!”
怡香红着眼,哽咽着道:“夫人,那场大火烧得那样旺,少爷的肉身早已化为灰烬了,您与少爷心有灵犀,一定感觉到了是么?您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红月手下翻找的动作蓦地顿住,像失了魂魄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神色木然。大雪簌簌地落下,一片片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的脸庞在日暮的霞光中渐渐变得苍白如雪。红月是一个活得很纯粹的妖,她相信的事不易轻易改变,她不相信的事也不能轻易被说服。
她一直靠“桑丘昱还活着的”信念一路支撑着她在雪地里翻找他的尸体,不是为了找到,而是为了找不到。她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直找不到,他终归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终归会扶起她心疼地对她说“月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
红月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人,这么几天来,没掉过一滴眼泪,但到了此时此刻,眼泪却簌簌地落下,无论怎么都止不住。从悄无声息地流泪到仰天悲鸣,仿佛用尽了她一生所有的力气,倾尽了她全部的情感。
那一夜,过度的哀伤和体力不支,终于让她倒在了枯死的红梅树下。
侍女在她昏厥过去后,赶紧将送到了一间还没烧透彻的房中休息。
红月这次醒来后,在窗边呆坐了整整一日,当她再次推开房门时,已不再是原来的红月,她体内的妖性完全释放出来,眼睛眉梢全是妖冶的狠戾之色。这一日里,她想明白的只有一点桑丘家族家大势大却毁于一旦,她除了能想到萧帝魏霍有此能耐外,再也想不到别人。
她最珍爱的人毁在了这萧清国,她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她必须去找魏霍复仇,不计一切代价,她要他去给他的夫君陪葬,给她自己陪葬。她的想法很明确,却还没来得及执行,就被赶来的莫一阻止。
在纷飞的大雪中,莫一将整个桑丘府邸围了一层结界。
红月的手指长出长长的指甲,九条尾巴在结界中狂乱地舞动。
她血红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仇恨的火花从她眼中射出,一字一字地从齿间蹦出来道:“挡我者死!”
那一战不再一一述说,日沉月出,星陨辰落,结界内的红月和莫一斗了整整七日七夜。
红月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修为,最后却终究不能敌莫一,被他永远地封印在了冰湖之底。莫一事后总结自己的一生,认为平生最凶险的一次斩妖除魔便是和九尾狐红月的这一战,他虽然收了红月,却也因此失去了一只手臂。
此后,红月被封印在冰湖之底,支撑着她活下去的除了恨,就再没有其他了。
青汐即便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完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后,也无法做到完全不动容。她忽然有些理解红月的所作所为,她是一只妖,也许恨一个人十分容易,但爱一个人却实在不易。她在世上活了几千年,只爱上过桑丘昱一个人,还没来得及陪他到终老,他便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上,除了恨,她大约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恨亦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天眼石上的画面渐渐消失,小狼妖看向她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青汐想了想道:“有的,我想知道解开红月的封印的幕后之人是谁?”
“大概是解开封印之人施了法,天眼石无法看到。”小狼妖顿了顿,又道,“不过昆仑境的莫一先生在上古之术方面的修为极为高深,能解开他的封印之人定不是普通人。”
她怎么竟忘了西封大陆上还有一个除魔卫道的昆仑境呢,青汐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讽之笑。
日暮渐渐西沉,青汐离开后,小狼妖只接待了青汐后面的白衣少年这一位客人就打烊了。他走上二楼正中间的书房内,金龙雕花屏风上映出屏风后的藤椅上的一道拉长的人影。
小狼妖道:“不出主人所料,她和昆仑境的主人寇倚衡确实都是为桑丘家族二十年前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