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那些皇子更是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彼此之间的来往很有分寸尺度。只不过武将处世再超然,终究逃不过人情世故,当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已是笃定的未来太子后,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一下,也算是烧冷灶,提前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趁着年节送份重礼,含蓄地表达一下烧冷灶的意思,合情又合理,程咬金这个老人精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大早上便派了管家把年礼送去了魏王府。
见程咬金脸色难看,李素不由好奇地问道:“程伯伯,您……送了什么东西给魏王?”
程咬金沉默,沧桑的脸颊却狠狠抽搐了几下。
虽然没得到回答,李素却心如明镜,从程咬金脸颊抽搐的程度和次数来看,这次送的礼不轻,没超过一万贯都不好意思抽抽。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程咬金损失了多少钱财,而是送礼的举动委实不大妥当,李素今日既然猜测将来魏王可能因关陇门阀而倒霉,那么李世民对给魏王送过重礼的程咬金会生出怎样的想法,谁都不清楚,也许满不在乎地置诸脑后,也许会将他牵连进去。
两个也许,谁有魄力赌一把?
李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知为何冒出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
总算看到老流氓惹上麻烦的一天了,看着程咬金愁眉不展的表情,李素便觉得以往被敲诈无数次的大仇全报了,爽很。
当然,李素毕竟是个厚道人。欣赏够了老流氓的愁容,心中暗爽过后,李素这才缓缓道:“程伯伯勿忧,送份礼嘛,事情,陛下不会计较的,再您可是娶了山东士族崔氏,陛下这些年打压关陇,扶持山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怪罪您的。”
程咬金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换了你是我,你会不当回事吗?”
李素老老实实道:“若换了子,这时候大概正好在系绳子吊颈了……”
程咬金面容更苦涩了,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头的房梁,瞧架势似乎在挑选哪根房梁吊颈比较合适……
李素忽然笑了:“程伯伯,其实解决这个麻烦并不难……”
程咬金急忙直起身子,道:“娃子你有办法?快告诉老夫!”
李素忍着笑,道:“子有两个办法,一个比较斯文,另一个比较粗鲁,但都能解决麻烦。第一,程伯伯您现在就叫家里的人手张罗准备,给陛下的每一位皇子都准备一份年礼,年礼要和送给魏王的一模一样,如此雨露均沾,陛下也不会怀疑你和魏王之间有任何瓜葛了……”
程咬金老脸又抽搐了几下,心疼得直哆嗦,摸着凌乱的大胡子叹道:“一模一样的年礼?陛下十七位皇子啊,这个……老夫还过不过了?”
李素笑道:“惹了麻烦,终归要付出代价的。”
程咬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你的第二个法子。”
李素端杯喝了口酒,缓缓道:“第二个法子不用花钱,不定还能赚钱,程伯伯您现在满身酒气,面色发红,行此法正合适,您亲自登魏王府的门,记住不要进去,就在门口大声嚷嚷几句,早晨给魏王殿下送了礼,现在轮到魏王回礼了,还您和陛下一起打江山,算起来是魏王的长辈,晚辈给长辈回礼,其值一定要双倍,否则今就把魏王府给拆了……”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瞪着他:“你这法子……真够阴损的!这不是败坏老夫的名声吗?”
李素“噗”的一声,一口酒当即喷了出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咬金。
名声?
你个老货哪来的名声?早年杀人放火,如今横行长安,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名声”这俩字你知道咋写不?
一老一两两相望,各自无言。
良久,程咬金大概突然认清了自己,不太自在地道:“咳咳,这种事……老夫确实干过一两次……”
“一两次?”李素追问,他突然变得不会聊天了。
程咬金老脸一红,有恼羞成怒的征兆。
李素急忙道:“算了,当子啥都没……”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了就了,‘言出无悔’的道理不懂么?你子有颗百窍心肝,老夫一筹莫展的事,你居然能眨眼出两个主意,而且都是好办法,老夫决定听你一次。”
李素笑道:“程伯伯决定用哪个法子?”
程咬金怒道:“当然是第二个!第一个法子太伤钱,我程家向来只进不出,没有赔钱平麻烦的道理!”
李素促狭地笑道:“子预祝程伯伯马到功成,狠狠敲魏王殿下一笔,也算年节发财……”
程咬金冷笑:“你出的主意,现在想置身事外?当老夫傻吗?走,你与老夫同去!”
李素大惊失色:“啊?这……不关子的事啊!程伯伯,子那啥……天色不早,家里灶上还炖着……”
话没完,程咬金猿臂一伸,单臂便将李素整个人抄在手中,仿佛沙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倒拎了一根人形狼牙棒似的,一老一以这种怪异的姿势出了门。
凛冽的寒风里,传来李素不甘又气急败坏的未尽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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