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其祸首不在乱民,而在那幕后之人,欲平其乱,杀乱民不仅无济于事,还会惹出更大的祸端……小娃子,老夫是领兵之人,陛下的旨意上说以晋王殿下和你为主,眼下情势紧急,你可拿得出章程?”
李素想了想,道:“首先,并州兵马虽至,但不可随意平乱,尤其不能拿乱民开刀,免得落人口实,引人诟病,但是兵马既至,便须做出黑云压城的姿态,否则不足以震慑宵小,所以,小子想请李伯伯下令,并州兵马向晋阳城方向继续推进二十里,然后驻扎,并且摆出整军备战的态势……”
李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然后呢?”
李素笑道:“然后,我们就不必急了,等着对方先乱阵脚,并州这两万兵马是我们的重要砝码,两万府兵对对方来说是个巨大的心理压力,必然打乱了他们的某些部署,或许他们以前的谋划是天衣无缝的,但因为并州的两万兵马压境,他们或许因为慌乱,或许因为恐惧,那些天衣无缝的部署难免出现漏洞,小子等的就是这个漏洞。”
李绩点头道:“是个法子,只不过,就算他们出了纰漏,你怎么就能看出来呢?”
李素笑道:“眼下晋阳是这个样子,虽说有点乱,但也不至于太乱,官府与乱民之间其实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短暂的平衡局面,如果今日之后,突然发生了某件不同寻常的事,这件事的性质足以打破这个平衡,那么,这件事就是他们的漏洞,顺着这件事往里面挖,挖到谁就是谁,更何况,李伯伯领兵到来之前,小子心中多少已有了一点模糊的猜测,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数日之内,这些模糊和大致的东西,大约会慢慢清晰的。”
李绩大笑:“好个狡猾的小娃子,原来存了守株待兔的心思,这法子确实不错,不杀乱民也好,免得朝中那些碎嘴子的令官罗嗦,小子倒是顾得周全。”
李素笑道:“兵法云:‘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就是这个道理,小子也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李绩笑声顿敛,皱眉道:“‘敌若动,我乱动’是哪本兵法书上写的?简直狗屁不通,小子你胡说八道便罢,莫扯什么兵法,小心老夫抽你。”
李素眨眼:“或许是《孙子兵法番外篇》?小子也记不太清了。”
…………
当日晚间,并州两万兵马忽然拔营,向晋阳方向推进,推进二十里后,大军扎下营盘,营盘扎于开阔平原地带,同时,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兵马奉命离营,在深沉的夜色中飞驰而去,这支兵马去往何方,执行什么命令,连营中将领都不清楚。
第二天,晋阳城四周仿佛一个被点爆的火药桶,乱象愈演愈烈。四个方向皆有乱民从山上忽然冒出来,对山下的某个村庄屠掠一番,不同的是,这次屠掠过后,好几支乱民似乎很有默契地在某个地方汇合,两支,三支,四支乱民队伍合为一支,然后飞快窜入山林内不知所踪。
很有意思的变化,李素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了,果然,两万并州兵马对幕后之人形成了一定的震慑和干扰,他们已渐渐没了安全感,于是主动调整了策略,化零为整,将小支的乱民整合起来,拧结成一股大的势力,用以应对并州兵马。
策略是没错的,及时的,换了李素是那幕后之人,或许他也会选择这么干,可惜的是,他们猜错了李素调兵的目的。
李素调兵不是为了剿灭乱民,说实话,尽管明知平乱是自己的职责,可李素终究是草根出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对乱民动刀,乱民其实都是愚民,他们的命运是身不由己的,在这人人自危的大灾之年,谁给一口吃食他们就跟谁走,盲从的人总归是愚昧的,可愚昧并不是一个人该死的理由,该死的是那些愚昧他们的人。
调兵是为了震慑,为了让对方自乱阵脚,并州兵马到来的第二天,就出现了各小支乱民合为一大支的现象,对李素来说,这是对方自乱阵脚的先兆,是个不错的兆头。
…………
“子正兄,自从并州兵马来到晋阳以后,我看你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踏实了,没人敢害咱们了?”李治仍旧每天围着李素转,明明是王爷的高贵身份,却偏偏有一颗小跟班的心。
李素叹了口气,小屁孩似乎有点悲观啊,千里迢迢跑到晋阳来出差,脑子里想的不是怎样把事情办好,而是怎样保命,难怪后来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硬生生成就了一位女皇……
“殿下,我脸上的笑容多了些,不是因为并州兵马,而是因为……我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应该多笑一笑,会笑的男人,运气通常不会太差的,因为丑男人是没心情笑的,所以他们又丑又倒霉……殿下,你也不丑啊,来,笑一个。”
李治:“…………”
早已习惯了李素的风格后,李治还是很给面子的挤出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的那种。
“子正兄,我其实知道,你对晋阳的乱象已有了计较,对不对?那该死的幕后之人你恐怕已猜得大概差不离了吧?”
“那么容易猜到,别人还怎么跟你愉快玩下去?说实话,幕后之人是谁我真没猜到,目前我唯一的结论就是,可以肯定,那个幕后之人……”
“怎样?”李治急不可待地问道。
李素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可以肯定,那个幕后之人……一定是个坏人!”
李治瞠目结舌:“…………”
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这句废话的套路……
“殿下,你说,幕后之人是坏人吗?”。
“……是。”
“所以,我的结论很正确,对不对?”
“……对。”
李素笑抚李治的狗头,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种欺负小孩子后满满的变态快感是肿么回事?
接下来几天,李素反而清静下来了。清静下来的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是钻进了晋阳县衙办公的二堂,没事翻阅起晋阳县志,更奇怪的是,李素居然表现出对晋阳县志饶有兴致的样子,厚积盈尺的县志一本一本的翻阅,每一本每一句话都看得很用心。
李治被李素的表现吓坏了,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李素,这是被鬼上了身的李素!他认识的李素怎么可能这么勤奋。
吓坏了的李治急忙叫来了方老五,指着书房里认真看书的李素,然后告诉他,你们家侯爷已经连看了三天书没挪窝了,方老五也吓坏了,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侯爷,侯爷不应该这么勤奋……
看书啊,多么稀奇的事,侯爷府上内院确实有书房,书房里确实也有书,可李家人都清楚,侯爷的书房充其量就是摆个样子的,证明自己是个读书人的摆设,实际上李家书房里的书侯爷一本都没看过,连翻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任由那些书摆在架子上被虫蛀,蛀坏了再去东市买几本继续摆着。
如今赫然看到侯爷居然在看书,而且一看就是三天没挪地方,方老五也吓到了,这是被鬼上了身的侯爷啊!
就在李治犹豫要不要请大夫给李素瞧瞧时,李素终于搁下手里的晋阳县志,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走出了屋子。
门口,李治而方老五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李治嘴唇蠕动几下,刚准备说话,被李素打断。
“别说,也别问,累死我了,我先睡觉,睡到自然醒,谁叫跟谁翻脸,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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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五千多字大章……嗯嗯,就酱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