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直视李世民。
我没闯祸你不爽什么?有病吧?
李世民见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脸更黑了。想抽他,又觉得皇帝当众殴打县侯不太好,于是神情有些踯躅迟疑。
“长安城的权贵今被你一网打尽。从宰相到老将,该请的都请了,子正啊,朕不太明白,为何子正偏偏不请朕呢?莫非朕在你心里连那些宰相老将都不如?”李世民阴森地笑,雪白的牙齿在夕阳的余晖泛出金光,很恐怖的表情。
“啊?”李素目瞪口呆,原来因为这事不爽?说好的天可汗博大如海的胸襟呢?
“这个……陛下,陛下是真龙天子啊……”李素开始编瞎话。
“真龙天子不过中秋么?不能游园么?”李世民冷哼。
李素朝他竖起中指。是的,中指。反正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竖中指啥意思,在李世民看来。李素则在指着天,于是抬头往天上看去。
“真龙天子,遨游四海,吞吐天地,降雷霆,施雨露,万民敬仰……”滔滔不绝的马屁送上。
李世民皱眉,显然这番真诚的马屁没有戳中他的……那啥点。
“说人话!”
“陛下您在天上飞呀!”李素露出委屈的表情:“臣哪有胆子打扰陛下的飞翔……”
李世民咂摸咂摸嘴,脸色阴晴不定,拿不定主意该高兴还是龙颜大怒。
话呢,是好话,大概是夸赞的意思,可是……这话为何听起来如此别扭加欠抽?
李素说完后垂手屏气,不出声了。
刚才的马屁够真诚了吧?龙族嘛,自然会飞的,不仅皇帝飞,从李渊到太子,全家都特么在天上飞……
迟疑了许久,李世民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龙目一抬,发现池畔不远处,身着华服的许明珠静静站在十丈开外,李世民皱了皱眉,指着远处的她,淡淡地道:“此女,便是你的夫人泾阳许氏?”
“是。”
李世民嘴角轻轻一勾,深深看了许明珠一眼,道:“朕曾听说,许氏当初为了救你,不惜挟制玉门关守将田仁会,逼其发兵驰援西州,可有此事?”
李素心猛地一沉,完了,要秋后算帐了,他一直在奇怪,当初回长安时李世民只封赏,对此事竟一字不提,这段日子他还以为李世民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确有此事,臣的内人不知朝廷法度,闯下祸事,是臣管教不严,此事臣一力担之,请陛下发落。”
李世民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成了亲,年岁渐长,到底比以前懂事了,还知‘担当’二字,你可知挟制边关守将是何等罪?”
李素笑了:“左右一死而已。”
李世民眼睛眯了起来,阴沉地道:“你料定朕不舍杀你吗?”
“赏功罚过,臣立了功劳,陛下不吝封赏,臣犯了过错,甘领罪罚,这很公平。”
李世民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道:“你夫人挟制守将发兵驰援,朕知她急于救你性命,亦知她是节烈女子,其行可敬可佩,然而,此风不可助长,否则我大唐境内无论谁遇到了危难便效法你夫人来个挟持边将发兵,大唐礼法规矩何在?法度紊乱,朕和臣子们如何治国?”
李素点点头,平静地道:“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甘领罪罚。”
李世民沉默片刻,缓缓地道:“李许氏千里救夫,节烈可嘉,尔回长安时,朕已封其五品诰命,是为昭彰,然,挟制边将一事恶劣,不可不罚,可收回赐地五百亩,罚俸米三年,泾阳县侯自去大理寺领罪,因事出权宜,可从轻而决,故只需大理寺圈禁十日,以为效尤,为天下人戒。”
说完李世民盯着李素,道:“朕如此处置,你服不服?”
李素垂首叹道:“臣口服心服。”
李世民点点头,道:“既口服心服,明日你便去大理寺自请圈禁十日吧。”
“臣领旨。”
李世民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曲江池,沉声道:“子正,朕这些年南征北战,治下偌大的疆土,人多了,地广了,治理也更难了,帝王行事,身正言正,不可偏颇,门阀权贵,草芥庶民,在朕眼里都是子民,并无区别,如此,朕每决断一事,必能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江山黎民,所以,朕行事只能倚法度和规矩,纵是朕之所恶者,立了功劳,该赏必须赏,纵是朕之所喜者,犯了过错,该罚必须罚,子正,朕这么说,你明白么?”
李素点头:“臣明白,臣甘领罪,绝无怨尤。”
“明白就好,朕罚你,不是罚你这个人,而是罚这件事,做错了就该罚,今日如是,未来亦如是,这句话你须牢牢记住。”
“是,臣记住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后面紧跟着一群宦官和禁卫,不知不觉走进了芙蓉园,李世民抬眼环视一圈,指着一处亭子笑道:“前面有凉亭,走,且与朕进去暂歇。”
李素笑应,隐隐落后李世民半肩,二人走进了凉亭。
凉亭建在芙蓉池中央,四面环水,北面有条狭窄的水榭直通亭内,此时夕阳已渐渐落山,夜幕即临,亭内有些黑暗,早有宦官在亭子四角架起了宫灯。
君臣二人走进亭内坐下,宦官奉上几样瓜果和奶酥,李世民摘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看着周围的湖光山色,满意地点点头,眼睛看着风景,嘴里却淡淡地问道:“子正回长安多少时日了?”
“已三月有余。”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心大,朕晋你爵位,未封官职,太极宫里等了这些日子,也不见你上疏问一声,这三个月里,怕是玩得忘乎所以了吧?莫非你以为朕给你个县侯爵位,你便可以安老终生了?”
李素面色发苦,果断扭头假装看风景,然后露出赞叹之色,一脸沉醉美景不可自拔,浑然物外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