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代沟,不仅是年龄上的代沟,而且还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代沟。
牛进达对李素还是很爱护的,真把他当成子侄看待,越是爱护便越不讲道理,几句喝骂里面多少能听出提醒之意。
李素也不傻,杀降的话题自然以后绝不再提。
“还是要西进!”牛进达看着地图,叹道:“我们能把帐算清楚,朝中的文臣,还有民间的百姓们却不会算这笔帐,大战之时杀了多少吐蕃人他们不管,只知道大唐吃了亏,而我们这些武将为国征战,收了松州便罢手,不图为百姓报仇,一说便是丧权辱国,领军的皆是酒囊饭袋之辈,况且此战大胜后,军中将士士气如虹,正是军心可用之时,若不继续西进说不过去。”
李素的神情也有些郁闷。
民族自信心太强烈了也不是好事,透着一股目空一切的味道,受了一点点委屈便恨不得杀人全家,大唐帝国自从灭了东突厥后,无论军或是民,心气儿普遍高了许多,对邻国的战争,胜了是常态,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败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结果。每战必胜的结果几乎已让君臣和百姓都麻木了,唯一能当作话题的只有敌我众寡比例,敌众我寡的比例越高才能撩拨到军民们的……g点?
很复杂的感觉,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风气,李素隐隐感到担忧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大唐自豪,有慢慢被大唐同化成为无数唐朝愤青一员的趋势。
其实对于西进吐蕃,李素内心并不太赞成。
从他平日死要钱……不对,应是竭力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李素是利益主义者,说唯利是图有点难听。至少也应是无利不起早……也难听,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利益主义者和商人一样,从来不干没有回报的事情,唐军攻进吐蕃境内,杀人也好。占领城池也好,首先要考虑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然后再计算一下会得到多少回报,回报是否对得起付出,算清楚了帐,再决定要不要打进吐蕃境内。
与吐蕃军队交战将要牺牲多少关中子弟且先不说,仅说吐蕃的高原气候,险峻的山路和雪灾频频,这些自然因素便是一个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天灾比**更可怕,造成的非战斗减员甚至不会比交战牺牲的人数少,就算最后胜利了,吐蕃的国土被大唐占了,最后大唐得到了什么?那样一个农奴制国家,除了遍地牦牛和羊群,以及少得可怜的青稞荞麦等等,还能得到什么?
况且。就算有了手榴弹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能不能征服吐蕃还真不一定。手榴弹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决定每一场战争的胜负。
李素的想法很多,但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没开口。
这些话不是他该说的,人没有分量,话同样也没有分量。
牛进达眼睛只盯着地图,过了许久。忽然道:“收复松州以前,我派了十名斥候深入吐蕃境内,昨日他们回来了。”
“结果如何?”
牛进达叹了口气,神情郁卒地道:“你没说错,吐蕃境内气候果然险恶之极。十名斥候死了三个,剩下七个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死伤不是与敌军交手造成的,进入吐蕃五百里便是高山峻岭,如你所说,斥候们根本喘不过气来,有两人活活喘死,路上还遇到了一次大雪崩,又死了一个,再往里走了一百多里后,斥候们受不了了,越发觉得不能呼吸,只好全部退回来……”
李素沉默无语,进也好,退也好,都有苦衷,都有理由,如何选择只能看李世民和三位名将怎生衡量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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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长安城来了圣旨,除了大肆褒扬侯君集三位大总管外,圣旨里也做出了继续西进入吐蕃的决定,督促侯君集休整大军后启程。
李世民的意图很明显,不能惯着松赞干布的毛病,这次既然敢入寇大唐,就一定要把他打痛,打出他的心理阴影,让他以后一想到大唐俩字就忍不住全身直抽抽,从此不敢再犯我疆境。
要达到全身抽抽的效果,仅仅收复松州是不够的,还得继续攻打,松赞干布做初一,大唐做十五,大家有来有往,你攻完了换我攻,大家有来有往,搞基似的有攻有受换着来。
宣旨的是位文官,名叫高季辅,官职是中书舍人,这种宣旨的活也只能由中书舍人来干。
从长安骑马至松州,高季辅在马背上颠得面泛苦色,下了马脸上满是尘土,两腿呈罗圈状往外撇开,而文官向来对礼仪要求甚严,于是忍着痛苦使劲把腿往内挤,痛得老脸扭曲成一团,出席殡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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