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郑小楼的棺材脸上居然也泛起一丝笑容,难得一见。见李素兴奋喜悦的模样,郑小楼从腰侧解下皮囊,扔给李素。
李素接过,拔掉塞子,发现居然是烈酒,不由一愣。
郑小楼淡淡地道:“只有这小半囊酒了,够你一人喝,生了千金是喜事,回营帐里独自庆贺一番吧。”
李素喉头蠕动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将皮囊收了起来,道:“明日一早便要开拔了,饮酒容易误事,留待攻下庆州城再痛饮吧。”
众部曲纷纷散去,李素却再也睡不着了,独自站在帐外空旷的草地上,仰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
心境似乎瞬间发生了变化,从听到女儿出生的消息开始,李素忽然有种落地生根的感觉,从贞观十年到今日,李素这才真真实实的发现,自己真的已完全融入了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年代,他在这里有亲人,有朋友,娶了妻,有了骨肉,对这个世界的牵挂,渐渐地超越了对上辈子思念,庄周梦蝶一般,原来前世的那个世界里,自己只是个过客,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仿佛一个迷茫不知前程何方的旅人,在路边发现了一幢房子,房子里有一盏灯,走近那幢房子才发觉,这盏灯是为他留的,为了等他。灯下有妻儿,有亲人,好了,旅途到此结束,这里便是家,是归宿,不再往前走了,因为他已离不开,放不下。
凛冽的寒风打乱了李素的思绪,迎着刺骨的寒风,李素仰面微微一笑。
从此有了更多的牵挂,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兴奋劲过后,李素顿觉有些疲倦,终于有了睡意,于是回到营帐内睡下。
这一晚李素睡得并不踏实,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全是亲人与妻儿,甚至梦见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女儿,女儿粉雕玉琢,长得像个瓷娃娃般分外可爱,李素疼惜得不行,将她抱在怀里死活不肯撒手,女儿也朝他露出笑容,萌得不要不要的,一旁的李绩看到了,一边捋须一边喜极而泣,仰天狂呼曰:“老夫的少女心啊啊啊啊……”
最后,李素被娘炮的舅父大人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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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营内便听到嘈杂的人言马嘶,李素听到外面整军集合的声音,急忙穿戴好铠甲走出营帐。
帅帐内,李绩正在下达命令,见李素进来,李绩哈哈一笑。
“倒忘了给子正道喜,恭喜子正添一虎女,老夫也喜添了甥孙女,甚善!三岁后送来我家,老夫亲自教她打下练武的底子……”
帐内诸将亦纷纷朝李素道喜,李素笑着一一回礼。
闲事说完,李素看着李绩,道:“舅父大人准备发兵庆州了么?”
李绩点头道:“对,按你我昨日所议,此时该开拔了。”
李素眨眨眼道:“不知舅父大人打算如何攻城?”
“趁城门大开,守军不备,命将士们突然杀进去。”
李素摇摇头:“舅父大人,这个法子恐怕很难攻下庆州,庆州守军再少也有数千,咱们发起突袭的速度再快,守军仍能反应过来,到时候城门一关,吊桥挂起,那时再想攻下这座城池可就难多了。”
李绩盯着他道:“看来子正有更好的办法,战机稍纵即逝,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李素缓缓道:“咱们昨日已攻下大行城,而且……还屠了城,咱们不妨在城中搜寻高句丽平民百姓的衣裳,选数百人穿戴好,然后分批次混入庆州城内,突然发动,夺取城门,最后我大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城中,此城可破矣。”
李绩和诸将互视,接着纷纷点头。
这个法子无疑比硬打硬冲要高明许多,伤亡的数字也会压缩到最低,李绩没有理由不采用。
“好,便依子正之计,咱们先混进去夺取城门!”李绩果断地挥手下令。
一道道军令下达过后,诸将领已全部出了帅帐,李绩忽然一叹,道:“子正的这个法子,当初若用于安市城……”
李素失笑道:“舅父大人想多了,安市城的杨万春可不是蠢货,况且,当初兵临安市城之前,我军声势浩大,挥师远征,一举一动岂能逃过杨万春的斥候监视?以杨万春之才能,早就对城池的出入严格控制,甚至直接封城了,这个法子不可能有效,不过庆州城不一样,一则他们的将领必定不如杨万春,二则他们兵力太少,对城池和城门的掌控力度自然不如安市城,三则,我们全部是骑兵,来去如风,发起攻击时迅若疾雷,庆州城就算对外派出了斥候,也不见得能掌握咱们的动向,如此更有利于咱们出其不意发起突袭,所以用我这个法子拿下庆州城,可能性很大。”
李绩点点头,笑赞道:“欣见我李家麒麟儿可独当一面矣,老夫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