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对于詹统领而言,用词有些生涩。他大概齐明白意思,也不辩驳,举杯向杜远一展,又饮了下去。
丹老背着小手回来了,哼着一支小曲“……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那雄浑的嗓音,格外苍凉。
詹钰参加过大宋科举,虽然落地后转了武举,文化底子还在,遂放下手中酒杯笑道,“您这是要派我们西征吗?作甚搬出王右丞的诗来——”
丹老摆摆手,“吟出来的才是诗,唱起来的就是曲。【阳关三叠】这四个字,可比【送元二使安西】好听多了。”
文从心一直心不在焉,此刻却恢复了冰雪聪慧,“丹老,莫非张辽去了唐代!”
丹老一瞪眼,伸出大拇指,“回答正确。”
众人尽皆吃了一惊。
眼见丹老慢慢坐下,似乎若有所思。文从心追问道,“有何不妥?我们何不即刻去救他回来?”
丹老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次和以往有所不同。我曾经和你们说过——这个世界,唯一不可逆的就是时间,它是单向流淌的。规则设定使然,是为了避免重复修正带来的混乱。所以呢,之前我们都是去‘开启时间相对滞后的平行世界’执行任务,不会产生后遗症。可这次……”
一股寒意涌上从心的脊梁,“这次逆行了?”
“嗯。他身上残留的接引神识是这样显示的……这次逆行了。很危险,改变任何历史,都会对现实社会产生不可估量的连锁效应,变量太大,我一时算不透。凡人倒没什么,世界洗牌的时候会直接洗脑。但现任管理者一定会察觉,这对丹园很不利。”
这个意外情况,让文从心十分忐忑。她从未听丹老说过“我算不透”这种话。
餐厅里一时静了下来,都在等领导拿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丹老微阖双目,似乎在打瞌睡。如果不是丹园时间快于俗世十倍,从心真想一把抱住这个“小男孩”使劲摇醒。
忽然,整个空间又隐隐传来法力波动,杜远再次起身遥望,窗外,山路上——一个高大身影龙行虎步走了上来,边走边左右张望着,嘴里絮絮叨叨,似乎在感叹丹园新装修成果。
“是止正,他身上有几根阿雅制作的瞬移火柴。”
听到“止正”二字,丹老似乎瞬间觉醒,睁开双眼哈哈一笑,拿小手一拍纤细的大腿,“就是他了。我算来算去,此行缺个保险,原来落在和尚身上。”
红袖奇道,“此话怎讲?难道我们四位去还不够吗?”
“你们目前的战力,自保有余,救人也成。但给历史捅出的窟窿——得有人来补。这方面你们都不行,他行!”
未等旁人理解此话蕴含的深意,止正已经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第一眼先看到餐桌上的酒,遂踏前一步,直接抓起酒壶“敦敦敦敦”三秒喝干。放下酒壶转身问杜远,“宗芳带着个老头去找你们了,见到没有?”
杜远笑了,“见到见到,我们在杭州相遇,到茅山分手。她看我们没事,又去青城调查那个穿越洞口了,说是写报告用。你别多心,跟她一起那个老头,是她的新搭档,也是七四九的,代号大勺,干过厨子和道士。”
“哦,不会做饭的道士不是好特工。”止正假意岔开对宗芳的关心,胡诹八扯了一句。
“咳!阿弥陀佛——丹老好,止正前来报到。”
“啧啧啧,进门首先是酒,然后是女人,最后才是我……”丹老无比感慨。
“哈!贫僧视领导如性命,只是见了酒不要命罢了——”止正心宽体壮,对丹老的醋意毫不紧张,他对深爱的行端师父也是如此,不然怎会把人家拼酒拼到胃溃疡?
“嗯,你来的正好,坐下说。那个谁——再拿一箱酒来,要白的。”
红袖领命起身,忽又站住,“没白的了。这些日子我们不在,都被您老偷喝了吧?”
丹老小手一拍自己脑门,“哎呦,还真是……表紧,把厨房那只玉葫芦拿来——先把里面做菜用的料酒倒掉,空的就成。”
止正听说有箱白的,先是一喜;跟着听说没了,又是一忧;再听说“表紧”,重新喜上眉梢——脸上表情很忙,嘴上却不住客气着,“料酒也行,料酒也行……”
红袖兀自去了,丹老忍不住骂道,“什么叫‘料酒也行’?酒格比酒品更重要你知道不?咱丢不起那人!”
止正拿大手在浓密寸发上一胡噜,“哈哈,明白,理解。领导批评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