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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闻得傅徵这一句,杜玉再有什么情绪,都立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不可思议,极度的惊愕。双目圆睁,脱口而出,这人还有人性?。
程知轻轻督了一眼,不以为意。恶狼窝里长大的崽子,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生存到现在,还能是什么无辜的小白兔不成?程知犹记得,当年犯罪心理学课堂上,解析连环杀手,那很大一部分比例的加害人,可都是另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呢。
苦情戏不适合你,还是来谈正事吧。
“杜玉,那么,晏五呢?晏五他也同你一般,身世悲惨,汉人容不得他,以至于他需要换一张人皮,杀死兄长,取而代之?”
“你……”杜玉闻言,悚然一怔,心下惊涛骇浪不止。
这等密事,她也知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呵,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留在晏府么?我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猜测?傅徵,你居然用这般耸人听闻的心思,去臆测封疆大吏?你纵使是想为傅家报仇,纵使是想扳倒晏家,你也不必用这般……”
“杜玉,”程知开口打断,“我傅某人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我既是说出了口,在我眼里,那就是事实。有没有证据,其他人会怎么看,这都不重要。
我耐心有限,也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我说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数,否则你怎么不问晏五是谁?
你是燕北晏府的人,是晏正巍的姬妾。晏正巍将近二十年没离开过燕北,你根本无需要知道晏五是谁。何况,你就算记得有这么一号人,方才,你却是毫无犹疑怔愣,反应地这般快。
够了,你无需砌词狡辩。我不想听。”
“……”
片刻之后,杜玉艰难开口,“那,你待如何?”
“你和晏五两个,各有私心。晏五不会甘心只做内应,而你,也不会甘心晏五自此失去价值。你这些年,既要掣肘晏五,使他不致失控,又要替他打掩护,使他慢慢壮大。啧,倒是辛苦。”
这,便是程知基于二人的身份、立场、心性,所做出的判断。
“不过,好在晏五知道你的心思,也乐于配合。”
“……傅小姐神通广大,洞若观火,行事莫测。我资质驽钝,还望小姐明言赐教。小姐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我不想要如何。
当年,我师父说我,天资绝顶,当远离凡俗,出世闭关。他欲渡我修行,参悟天道。
可我爹爹坚决不许。他只说,人生而为人,便是极大的幸事。红尘万丈,繁华美好,怎能就此断绝七情六欲,如死水波澜般了此一生?
纵使我天资绝顶,纵使我适合修行,那也只能等我尝过红尘情/欲的滋味之后再说。修行,出世可修,入世亦可修。
后来,师父便独自走了。
我知道,我爹他是不想我走上那样的一条路的。他希望,我如同世间万千普通的小娘子那般,家人疼宠,夫妻恩爱,子孙绕膝,平安喜乐。
我爹爹为我宴请名师,教我琴棋书画,教我诗词文章,爹爹希望,我的天资,能够以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
既是如此,那我便如他所愿。爹爹这般用心良苦,我怎么忍心令他失望?我成长成为爹爹想要的样子,我让傅家小姐成为名冠燕北的才女。
在爹爹面前,我不越雷池。我忘记自己早已踏上武道,我忘记自己夜夜修行不缀。我待在闺中,等着爹爹每次战胜归来,等着爹爹为我挑选中意的夫婿。”
程知眼神迷离,讲到此处,却是扯扯嘴角,突地一笑。
“然而,正如你所言,是命运的玩弄?是世道不公?我爹爹死了,我阿兄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再也不会,以或宠溺、或炫耀的神色,给我展示他们得来的战利品,向我叙述他们的英勇睿智。
所以,你说,名门闺秀,有什么用?燕北才女,有什么用?
我傅徵,注定就是要踏上武道巅峰的人。我的仇人,所有有负于我傅家的人,所有伤害过我爹爹兄长的人,生杀予夺,都应该由我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