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老爷了?”
“老爷说知道了,让二奶奶仔细养着。老太太说二奶奶吃苦了,这两天只管歇着,家里的事儿暂且让二太太料理。累了一天了,总算能歇歇。你快给我准备一桌饭来,吃了我也得赶紧睡,明儿还要早起,老太太命我送来因大师回去,又要在庙里捐一笔香火,做一场法事,全要我盯着呢。”
平儿听了忙吩咐小丫头去传饭,又回屋给他打点衣裳用具,包了两个包袱皮儿,其他手炉炭火茶叶等物都要预备。
原本已经睡着的王熙凤睁开了眼,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却没过问一句。她盯着床帐上的流苏,耳边又响起声声哭诉,还有溢满整颗心的阴冷和恶念,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并没有对平儿贾琏说实话,其实这两天发生的事她都记得,但就好似身体不受控制,自己只在旁观。她同样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那番话如惊雷一般炸在脑子里——张金哥?她当初还得意白得了三千两的外财。
她一向不信阴司报应,信奉事在人为,这回却由不得她不信了。
此时的桃朔白并没有回到回春堂,而是根据戒指上的气息追踪,竟来到贾母的五间正房大院儿!
这时正值晚饭时候,宝玉和几个姐妹都跟着老太太吃饭,邢夫人王夫人李纨三个在旁端菜添羹,待得贾母和姐妹们吃完了,三人才各自下去吃饭。今儿因着王熙凤终于好了,姐妹们脸上有了笑,也敢说话玩乐了,只宝玉一心想去看王熙凤,被贾母王夫人联合压制住了。
玩了一会儿,宝玉觉得无趣,便回去了。
史湘云瞧见了,不乐意的嘟囔:“二哥哥是怎么了?姐妹们都在,偏他走了。”
薛宝钗笑道:“大概是担心凤丫头。”说着起身,道:“这两天也闹得慌,老太太想必也累了,咱们都散了吧。”
贾探春看她一眼,心中虽不悦她回回居首,但也没说什么。迎春向来是个木头,自己的官司都不管,惜春还小呢,倒是史湘云哼了一声。
这一回林黛玉没入住贾家,薛家的金玉良缘一传出来,史湘云就不高兴了。她自问和宝玉最好的就是她,毕竟她两个算青梅竹马,虽未必有私情,但半道跑来个薛宝钗,处处比她强,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史湘云素来大大咧咧,却不是没性子,没少和宝钗闹矛盾,但薛宝钗确实会处事儿,史湘云又时常觉得这人亲近,闹闹又好了。
却说宝玉回到房里,懒得和丫头们玩笑,吩咐端水来,仔细的净手,而后取来一只长盒,将其内的一卷画儿打开。这画上是个衣袂翩跹的仙姑,其姿容气度平生仅见,宝玉每每看时便如痴如醉,觉得古往今来唯有洛神赋方能形容其一二。
桃朔白循着气息而来,锁定在这幅画儿。
画上之人,正是警幻仙姑!
这幅画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存元神,寻得夺舍机缘。显然,警幻仙姑早有准备,将一丝元神寄托于此,一面迷惑张金哥去害王熙凤,一面借住贾宝玉的手藏身荣国府,正是想在王熙凤灵魂被灭后占据其躯体。而且,贾宝玉乃是神瑛侍者转世,身上有通灵宝玉,跟在他身边,警幻便能从其身上夺取灵气供养自身。
警幻忽觉心悸,哪怕看不见桃朔白,也知晓危险逼近,立刻想逃。
桃朔白取出桃木剑,灌注真阳,一剑朝画刺去。画的表面泛起透明涟漪,这是画本身的防御,桃木剑在最初窒碍了一瞬,紧接着便直接将画贯穿。桃木剑消失,他又弹出一缕阳火,将整幅画烧了起来。
“啊!”宝玉正痴迷,突然见画抖了一下,紧接着无缘无故就着起火来。他赶紧将画丢开,又慌得去找水,无措间拿茶杯里的茶泼上去,可眨眼间一幅画已经烧没了,连灰烬都没剩。
“宝二爷,怎么了?”宝玉看画的时候不准丫鬟们在旁,听到他喊叫,袭人晴雯都跑了进来,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宝玉脸色发白,指着桌子叫道:“画儿!画儿不见了!”
而这时桃朔白冲出屋子,警幻在画儿烧起来以后进逃了,但桃朔白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看着她惊恐的尖叫,最后为了不消散在空中,一头扎进院外进来的一个小丫鬟眉心。哪怕是一丝残余的元神,一个小丫鬟也是抵挡不了的,桃朔白先一步将小丫鬟的生魂拽出来,十分慷慨的把皮囊留给了警幻。
警幻夺舍成功,快速退后贴在墙上,惊恐的四处张望,却无法看到桃朔白。
桃朔白没有现身,只对其传音道:“你自称仙姑,却为一己私利,网络众多悲苦女子魂魄,聚于孽海情天,令她等不断演绎爱恨情仇,以此供你修炼。又因贪婪,令众女陪神瑛下凡,谋算女娲宫好处,又谋算补天石,甚至连绛珠仙子也被你算计。你汲汲营营,可曾算到有今日?我不要你的性命,你便以凡女之身在人间一世,自身好好儿体会人间酸苦情仇。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往后你还能否重回修仙路,端看你的造化。”
说完这番话,桃朔白便离开了。
警幻全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如今是凡人之躯,无灵根体质,根本无法修炼,要她在这污浊的人间生活,只要想想就恨不得去死。然而修仙者逆天争命,岂会白白丢掉性命,何况她实在不甘心。她想起自己妹妹,便是一时不曾察觉,总有一日知道自己出事,总会来寻……或许会吧。
一时间又后悔,往日将她们拘禁的太狠,以使得便是妹妹兼美都不敢忤逆。
这时忽有个俏丽袅娜的丫鬟走来,皱眉道:“你傻坐着干什么呢?”
警幻盯着来人,认出是晴雯。
晴雯瞧着她笑道:“你这傻大姐儿,真傻了不成!”
警幻一惊,这才想到自身处境。
先时没来得及留意,加上这副身体的魂魄被人带走,她也没能得到原主记忆,以至于晴雯无意一说,才使得她窥探到现今身份。她抬脚跑开,见到几个丫鬟在叫她,便和她们一起回到睡觉的屋子。她也不理人,拿起镜子就照。
但见这身躯面阔体肥,有一双大脚,瞧着便愚钝憨笨,年龄只在十一二岁。
原本神瑛侍者投生此处,警幻便对贾家十分关注,不过以往没留心贾家下人罢了。在警幻藏在画中的时日,也知晓这贾府的一些下人婆子,贾宝玉跟着贾母同住,贾母身边有个做粗活的傻大姐儿,也听丫鬟们提过,据说是脑子有问题,贾母就是觉得她说话使人发笑才留下的。
警幻想到要顶着这副皮囊过一生,顿觉天昏地暗。
桃朔白出了荣国府,抬手一扬,傻大姐的灵魂便落在地上。傻大姐儿的确是智力有些问题,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她也会高兴,会害怕,此时她就觉得很害怕。
桃朔白道:“我为你另寻个好出身,不抹掉你的记忆,可好?”
傻大姐却问:“我还是会笨吗?那、爹娘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不笨,我会为你寻户疼女儿的好人家。”桃朔白道。
傻大姐听了便点头,冲他道谢:“你真是好人。”
傻大姐从小被卖,不知父母,若非贾母觉得她有趣,现今还不知在哪里呢。只要能继续活着,她并不贪恋贾府,相较而言,有父母家人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与傻大姐谈妥,桃朔白将其重新收回桃木瓶儿,关于那家父母疼儿女,品性好,还得问徐衍才知道。
敲了回春堂的后门,开门的正是徐衍。
“快进来。”徐衍伸手将他拽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忧色。
神鬼之事并不打算告诉徐衍,所以桃朔白说要去查查王熙凤的事是否和蛊虫的事有干系,徐衍记得那晚的惊雷,自然会为他担心。
“我没事。”每每这个时候,桃朔白心里都不好受。其实他的隐瞒徐衍何尝不知道,但他没问,桃朔白也没坦诚,涉及的太多,讲了反而带来更多的疑问。他迫切希望徐衍能恢复君实的记忆,哪怕是一部分。
冬天的夜里很冷,哪怕明知桃朔白有内力护体,徐衍还是倒了盆热水给他擦手擦脸,又端了盏热姜茶给他:“喝了。”
桃朔白接过来,慢慢喝尽。
徐衍突然道:“上阳宫那位,若是情况继续恶化,可能得马上风。”
“他老了,病体难支,又不肯放权静养,没几年寿命了。”桃朔白看的十分清楚,更清楚三皇子不甘心皇位旁落,早晚要闹出一场变故。然而,这正是徒靖所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