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之嫌,掀了辕布奇道:“你们怎么还在车上?快下来!”
楚慕雅死死掰住车梭,叫道:“不行,我死也要死在车上!”
林氏也已经拽了柴氏下车,在兵荒马乱中寻觅生机。楚慕雅死死抓住马车不放,宇文霖无奈之下,只好用强。
在蛮力之下,楚慕雅被迫离开马车,刚一下来,马车已被白羽箭射成蜂窝,那个年纪大动作慢的嬷嬷已经口吐黑血身亡。
周围的人全都发疯似地大喊,楚慕雅也不例外。她蒙了眼睛,被血腥味冲得直欲作呕,连滚带爬,跑起来十分狼狈。他将她安置在一棵大树下,便冲入厮杀的队伍中,但对方分散极开,又毫无章法可言,即便送亲队伍人多,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无法。
擒贼先擒王,曲令月已将目光锁定于他们首领。那个人不经意间一个动作,黑衣之下的正襟透露出一片白色鹤羽。
绝情谷的黑羽针,仙鹤派的白羽针,两种毒物都是取鹤顶红炼制而成,都是一沾即亡的剧毒,而且两派武功也不相上下。但仙鹤派的掌门朱璧曾经以微弱实力惨败绝情谷的曲冰,这次遇上她的后人,正是扳回颜面之期。
绝情谷有个规矩,向来一脉单传,不容第二个人。若想继承衣钵,必须等到前任谷主去世,弟子才有出头之日。而前任谷主去世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寿终正寝或者得病,二是被自己嫡传弟子亲自所杀,才不负绝情二字。
仙鹤派的朱璧并不知道,眼前曲令月正是属于后者。
她将玉笛别于腰间,取下紫鸣鞭,二人正式展开较量。
玲珑榜单上的排行虽然没有经过比武来确定,但其权威性却不容置疑。有人曾想过打破这个排行,结果在十八年前卫国亡国时,造成了一死一残一重伤的惨剧。
疾风如劲,石子刮到脸上是烈烈的疼。鞭子与他锏缠住,双双被震上天。曲令月在竭尽内力之后,原本单薄的身子已近空虚,与朱璧的最后一掌已经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哇地一口鲜红的血,伴随五脏六腑的撕裂。
打斗突然停了下来,黑衣人纷纷架住已经瘫下的朱璧,放出几十只箭羽,夺空而去。
士兵们清点死伤,整顿马车,但殷红血迹仍在面前挥之不去。
柴氏吓得不轻,但凡周遭发出一点动静,便如惊弓之鸟,阵阵尖叫。林氏只好不分昼夜地照顾她。
楚慕雅看过了惊魂甫定的二人,又到曲令月的房中。取出父亲临行前给自己的丹药,递给宇文霖:“拿去吧,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护心丹,只有十颗,父亲说可以救命。”
宇文霖眉头不曾松开,默然接过。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令月她怎么样?伤得重吗?”
“很重。不过不必担心,令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服下护心丹之后,吐血明显减少,但绵绵徐徐的痛楚依然分明,并且一阵比一阵来势凶猛。
她的梦里,承受的黑暗及痛楚远不止此。
当年东胡羯族、氐族等人趁卫国亡国,趁乱起事,大肆屠杀汉人百姓,血流成河,因粮草不济,羯族人经过曲令月所在的村子时,所有的村民都被他们抓走,成为他们的军粮,人称“双脚羊”。
十二岁的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俘虏,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他们烹食,吃得只剩一堆白骨。
男人除了被吃,没什么别的用途,女人还可以供那些蛮人享乐。因此男人最先成为他们的粮食,到最后剩下的,几乎全是女子。
原本几千人的大村子,在那个冬天过后沦为了地狱,最后所剩不足五百,到东胡粮草到达之际,嗜杀成性的羯族酋长索乌并没有放过剩余的活口,而是下令将她们全部溺死在沅江。曲令月的母亲是渔家女,带着她在水底闭气逃过了一死,从那些冰冷的尸首下面爬了出来。
但母亲也终于油尽灯枯,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永远沉睡在了砀山。
如果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家人及族人被一一吃掉,一一死去的过程,便不会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情义可言。在绝情谷学艺的十五年虽然艰苦,虽然九死一生,她终于还是熬了下来,在出谷之时,还打败了她的师父曲冰。
原本还有恻隐之心的令月在领悟了绝情谷主创建绝情武功的真谛之后,毅然朝打算背后偷袭的师父射出了蛰伏在横笛之中的黑羽针,成为新一任绝情谷的传人。
她所经历的任何一段过往,都非常人所能接受,甚至不比死去好上几分。所以她能在五脏六腑俱裂的死境里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