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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杏听长青说起过这些,就道:“蛮子们也没法子,他们不种地,今年这么冷,又干旱,他们的草原上草长不好,牛羊就瘦,他们可不是得抢嘛,不过北疆二十万大军呢,不是吃素的。”
她们的这些闲话也是甘州百姓们过年走亲访友闲聊时候的主要话题之一,另外一个话题就是看来以后得多种红薯了,毕竟能卖钱,秋天的时候,种红薯多的人家,那铜钱可是实打实的落到腰包里了。
过了年不久,长青收到了老家的来信。
他年前往家写了信,跟许杏张罗的一车年货一起托镖局送回去的,按家里人的一贯作风,总要到清明前后再来信才是,这个时候来了信,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他皱着眉拆开信,仔细一看,饶是他向来沉稳,表情也变得很不好看。
许杏正跟孩子们说要把上元节买的灯笼收起来,一扭脸看见长青的脸色,顿时也收了笑,轻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长青把信递给许杏。
许杏又看了他一眼,才把信纸接过来。
信是金氏的口气写的,很短,但是信息很重大:范守业死了。
“公爹他……就这样去了?”许杏看完这段话,很震惊,心情也很复杂,“他还那么年轻。”
长青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去上折子,丁忧。”
“哦,应该的,你去吧,我叫人开始收拾东西。”许杏应了。这个年代讲究孝道,长青这种文官,父母离世了是必要辞职在家守孝的。
等长青出去了,许杏才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信既然是金氏让人写的,她自然不会说儿子的不是,只说他年节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在外头不大体面的地方猝死,因为不太好听,停灵三天就已经下葬了,现在家里没有家主,让长青收到信以后回去主持家里的事情。想想范守业一贯在女色方面不修私德,这个死因大概也就呼之欲出了,所以长青才会一言不发吧。
作为儿媳妇,许杏不好议论什么,尤其是人死为大,要为尊者讳,她只能当作不知道,专心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之前的几次离任,她都处理了自己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产业,却也没有觉得十分不舍,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她一想到酒坊刚开始盈利就要转手,便是不亏钱,她也觉得肉痛。
被叫来吩咐事情的同喜同贵也是惊讶非常,同贵甚至当时就掉了眼泪:“夫人,咱们还白交了两年的租金呢!”
饶是许杏心中非常难过,听了她这话也笑了:“瞧你,就为这个掉眼泪,这还是咱们同贵大管事吗?”
“酒坊跟粉条作坊才刚开始能攒钱。”同贵抹了一把眼睛,“这也太可惜了!”
“那也没法子,给老太爷守孝可是大事儿!”同喜叹口气,回头看许杏,“那咱们府上的红灯笼什么的都撤了吧?衣裳也都换素净的,主子们的孝服得赶紧裁,另外就是得装箱笼,准备回去,好在天一天天暖和了,小主子们坐车也少受些罪。”
许杏点头:“你说的这些,赶紧交代下去,办吧。等大人的折子批下来,咱们就得上路了,哦对了,让袁管家去联系镖局。”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他们这里刚开始准备起来,长青的丁忧折子也才送出,安王就反了。
这比长青上一世的时候早了整整一年。
严格的说,安王提前起事,跟长青还有点儿关系。
先帝朝时,几位皇子为争夺储位斗得不亦乐乎,他作为明显与大位无缘的王爷,躲在背后发展力量,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本来再有个三五年,他就能准备好了,可是长青接连捅出大案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很快就失了势,老皇帝被气死,二皇子登基,他从皇帝的弟弟变成了皇帝的叔叔,离皇位更远了。他只能加紧进度,趁新帝没有建立起民心威望的时候把人赶下台。
他之前一直以养花种草的名义待在京郊的庄子上,借以掩饰行藏,偷偷出京联络反臣、操练兵马,他做得隐蔽,身边又有高手,多年来没有露出过破绽。可是长青到甘州上任之前跟王阁老特意提了他。尽管当时王阁老说无事,过后却报告了新帝,新帝重视起自己这个王叔,便派人盯了他。他最后一次回到原州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状,只好急匆匆的返京,途经甘州的时候又一时不慎被永安伯府的小儿子给看见了。他虽然及时杀人灭口了,可是回到京中却发现更多的人在盯自己。最要命的是,永安伯府跟庆阳侯府跟疯了似的死磕那个案子,居然真的查到了一点子线索,还在除夕宫宴上向自己发难。
新帝表面公允,但根本就是袒护对方,这说明他的好侄子也起了疑心。那还能怎么着,一不做二不休,提前起事吧!
第161章夺情守城
长青得到消息的时候距离原州起事已经十多天了。
因为提前了一年多起事,安王这次的实力并不像上一世长青所知的那么强大,至少反军就没有号称十五万大军,而是只有十万。
“十万大军?原州才多大,怎么能藏下那么多人?”许杏听说固原县令已经投降叛军了,“现在离咱们是不是很近了?”
长青摇头:“号称十万罢了,估计能有七八万人,听说先锋已经在甘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了。”他本以为战争要在明年打响,还想着到时候要暗示一下固原县令,让他想法子保全自身,可没想到此人这么识时务,直接主动投降。
“那咱们怎么办?你的丁忧折子还没批回来吗?”许杏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毕竟这是战争,他们都可能要丢命,包括她年幼的儿子女儿。
“大人,有您的加急文书。”新平不敢进正院,托了秋风把文书送了进来。
长青打开一看,脸上表情复杂:“我不能走了,圣上得了原州之乱的消息,下旨夺情,让我守住甘州城,等待朝廷援兵到来。”
“这……”许杏心里一咯噔,脸上的血色退去,“你只是一个文官,如何守城?”
“我再是文官,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守城也是应该的。”长青抿着唇,“娘子,你……你带着孩子们走吧,就当替我回去奔丧守孝。”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成婚也十年了,长青第一次这样称呼许杏,可是听在许杏耳朵里,却不是什么恩爱缠绵,而是……生离死别。
“不行!”许杏刚想说“生死我跟你一起”,却想到了两个孩子,她这话就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儿,只瞪圆了眼睛看着长青,眼泪呼啦啦的落下来。除了长青的妻子、爱人,她还是个母亲,不敢拿孩子的生命安全冒险。
长青仰起头,吸了吸鼻子,这才挤出个笑来:“去吧,去收拾东西,不,别带了,带好你的银票,轻装简从,快走吧。我得去衙门看着,就……就不送你们了。”
许杏猛地扑到他身上,用力抱紧他,头埋在他的怀里。
长青感觉到胸前的湿意,长叹口气,环臂搂住她,低头亲着她的头发,低声说:“我这一生最大的福分,就是得你相伴,娶你为妻。”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许杏抬起头,瓮声瓮气的打断他,“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再说吧!”
长青眼眶微红,勾着嘴角,一如少年时:“行,听你的。”
他身着官服,走着去了府衙,许杏则是擦干眼泪,开始安排回老家的事项。
城中已经有些乱了。尽管很多百姓都看到了知府大人神色如常的去衙门,可大家都对前景很不看好。有些商人和读书人对朝廷的事情略知一二,便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就是因为有北疆大军驻守边防,整个北方地区都没有什么朝廷驻军,这援兵还不知道从哪调呢!”
“现在边境上打得正热闹,大军是不可能分兵南下的啊……”
“哎哟,你说蛮子也弄了十万人来打咱们,不会跟安王约好了吧?”
“那谁知道?反正边关不太平更要紧,安王毕竟也是大越朝的人啊。”
“京城?京城里的健尉营跟羽林卫都是保护皇上他老人家的,哪能派过来?”
“那咱们怎么办?跑吗?”
“跑啥?安王那是造反,他想当皇上,跟咱老百姓啥关系,还能杀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