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荷香,吹散了他眼底的憔悴之色,比起前几日,他的脸色倒是好看许多。
秀娘为他沏上茶,柔声宽慰:“公子要保重身体,今后赵家可就靠您一个人支撑,您若是垮了,让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
刚泡好的茶冒着袅袅白烟,秀娘的眼眸仿佛也缭绕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她感慨地叹气:“还好公子来了别院,若是还闷在赵家,真担心您会一病不起。”
她的手落在茶杯旁,被赵永略凉的大掌轻轻握住,抬头对上那双温淡的眼眸,她心头猛然一跳,竟是不敢再看。
那里饱含了太多她不愿读懂的情愫,这些日子从未感受过的温柔让她早已冷硬如石的心不受控制地动摇了。
不能心软!
他是打断李郎一条腿的纨绔!是夺走她贞洁的禽兽!
她怎么能在即将事成的时候,想着放他一马?!
她埋着头,眼底恨意滔天。
赵永却抬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捋至耳后,亲昵地捏了捏她洁白的耳垂,声音含笑:“嗯,听秀娘的没错。”他收回手,认真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总感觉若是有你陪着,这世上便没什么不能挺过去。”
坐在对面的女子浑身一颤,猛地抽回了手,头埋得更低。秀娘有些坐不住,她勉强挤出一抹笑,起身道:“我吩咐丫鬟煮了荷叶粥,现在去看看火候。”
“好。”赵永颔首,眼神温情脉脉,苍白的俊颜映着阳光,竟亮得让人有些恍惚。
秀娘慌忙移开视线,逃也似的退出房间,她快步绕出院子,走过长廊的时候,有些支撑不住地扶了朱红色的柱子,颤抖的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等秀娘回来的赵永抿了两口茶,如今心情稍微平缓下来,他终于点开了好些日子不曾理会的聊天群。
右上角的红字显示着“99+”,上百条消息接二连三地蹦出来,让人应接不暇。最后一条消息是叶淮风发来的——
叶淮风:妈.的你死哪儿去了?!赵家的店铺都关完了!你家宅子要被拿出去抵债了!!快滚回来!!!
叶淮风很少冒脏话,如果他说了,证明是真的生气了。
赵永心狂跳起来,不过离开几日,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消息是昨天发来的,他赶紧坐直身体,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起来——
赵永:我在莲州别院,才看到消息。
对方几乎是秒回,似是一直在等他的回应。
叶淮风:方便开视频吗?
赵永瞥一眼空荡荡的门,没有犹豫地点开了视频连接。
叶淮风焦躁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心情不好我理解,可关闭聊天群、玩儿失踪像什么话!你知不知道王子豪找你都找疯了?他还在蜜月期,结果成天就帮你处理擦屁股的破事!脑袋都被砸出血了!”
赵永愕然不已:“怎么会!家里不是有管家照料吗?怎么会……”
叶淮风神色凝重:“我问过管家了,他说极有可能是赵老爷给你的那本册子上的信息被泄露出去了,导致同行的人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赵永心里大骇,那册子他收在书房的锦盒里,藏匿的位置很隐秘,除了他和管家,只有......只有秀娘知道!
不!不可能是她!
他使劲摇头,将这一荒谬的想法摇出脑海,追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是吧?”
“有是有,但可能性不大......我派人查过了,把消息提供给赵家同行的人是……”
“是谁?”
“是…秀娘的未婚夫,被你原身打断腿的那个......”叶淮风迟疑了半晌,他虽心有不忍,但为了赵永着想,还是狠下心来告诉他,“守门的下人曾看见秀娘神色匆忙地从赵家后门跑出去,他狐疑地跟了一路,看见她和未婚夫见面,一共两次,一次是在赵老爷死前,一次是在赵老爷丧事期间……”
“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赵永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夸张,可那双含泪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听我说完!”叶淮风高呵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季鸿的人查过了,赵老爷并不是因为身体油尽灯枯才死,而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赵永猛然僵住,蒙着水光的眼睛顷刻间变得通红。
“下毒的人很高明,并没有给人留下把柄,季鸿的人也是巧合之下才发现。赵老爷子生前似乎佩戴着一个香包,里面有一株花和他长期服用的药相克,那花看似无毒无害,可遇上别的东西就会变成剧毒。”
赵永怔怔地低头看去,他腰间挂着的正是秀娘亲手缝制的那枚香囊,和赵老爷子的一模一样。
——“公子,我绣了三枚香囊,这是给您的,另外两枚是给老爷和夫人的一点心意。”
——“秀娘,母亲她这样反对你,你还……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秀娘不想公子夹在中间为难……”
那三枚香囊,他终日佩戴,父亲虽然板着脸收下,却也戴了些日子,至于母亲,当时就把香囊扔在地上,他为此还和她大吵了一架。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是如此的讽刺。
是他亲手把赵老爷推进地狱,是他!
他睁大通红的眼睛,愧疚和震惊狂啸着痛击他的心,秀娘的一颦一笑在面前流云般缱绻而过,渐渐地,染上了刺目的血红。
他抖着唇,神色凄然,所有的证据都已摆在了面前,可他却还想着替她找理由:“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