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43章
青青第四十三章
他抬头看她,青青亦不躲不闪望住他。
青青读到的不再是初见时的高高在上、冷酷肃然,他变得复杂、难懂,又多添几分人间烟火气,仿佛一座怒目金刚修出了肉身,一脚踏出了他的神佛殿,到人间来颠簸历劫。
只这一眼,青青忽而不再害怕,她看着他,嘴角轻轻上浮,竟还他一个狡黠了然的笑,“你是君王,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踏过尸山血海爬上高位又有何用?”
陆晟感慨,“你倒是很会宽朕的心。”
他的话似真又似假,而青青大约已经豁然看开,竟还能将原先蜻蜓点水一般的笑,化作春风拂雨,“四叔以为我怕什么?”
陆晟松开她的手,两臂撑住暖榻边缘,身子向后靠,懒懒道:“朕望你心中无所畏惧,亦盼你镇日忐忑难安,也罢,到底是风冷雪大,不愁也愁了。”
日光从窗后透进来,照出满室清亮,让彼此之间的眉眼情愫都变的纤毫毕现,做不得假。
青青头一次主动靠过来,坐在陆晟膝头,侧着身子与他说话,“四叔记恨他,单只因为我么?”
陆晟起初是一愣,后头立刻变一张脸,嘴角全是讥讽,嗤笑道:“你倒是很能望自己个儿脸上贴金。”
他这话说得刁毒,青青却并未动怒,她将目光落在他单薄的唇上,轻声笑,“这张嘴真是不讨喜——”说完不等他回应,已在一时冲动之下吻了上去。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未等来翻天覆地“报复”,却在他回过神之后,得来一场轻软缱绻的交缠,他搂着她,贴紧了她,在雪落的时候,连一个吻都比往日温柔。
陆震霆一回暨阳宫,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医、宫人便都围拢上去,将他左手手臂上箭簇的剐蹭伤当是惊天大事,忙的一个个都脚不沾地、强表忠心。
直到太阳落尽,这一场帝王恩典才散去,他身边又只剩下几个惯常跟着他的老面孔,在此夜初起时,殷殷勤勤为他点一盏灯。
“爷,厨房炖着药膳,您多少用一些。”金达弓着腰低着头,等他发话。
陆震霆却说没胃口,便恨不得连宫女送上来的药都不肯用。好在孙达的话他还能听上一两句,勉勉强强把药喝了,却独自盯着床角一只圆凳发呆。
他脑中所想,全是今日在矮树林当中发生的场景。
一切都来的太快,他只记得他在四叔的应允下去追一只狂奔的母鹿,好不容易追得母鹿疲惫,他也已然拉满弓弦瞄准鹿眼,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多年征战的警醒令他察觉背后寒光乍现,杀机四伏,恰恰是他犹疑回头的一瞬间,他瞥见不远处陆晟深邃难懂的眼,陆晟眉头紧锁,正要搭弓射箭,而那锋利箭尖就正对他咽喉。
他笃信,那一箭,四叔必然恨不能取他性命,但最后是什么让他改了主意偏移方向,他亦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四叔心中杀机已动,这是不争的事实。
陆震霆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孙达壮硕身躯跪倒在他床前,满脸皆是沉痛之色,“王爷!不能再忍了!今日之事可以想见,王爷已是退无可退、求无可求,既然动与不动,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死一搏,仍有决胜之机啊王爷!”
陆震霆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原本丰神俊逸的脸孔在微弱烛光下显得憔悴且虚弱,他望着眼前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孙达,却只冷然道:“爷早就与你说过,此话若敢再提,爷必定亲手杀了你。”
“奴才的性命本就是王爷的,王爷想什么时候拿去都成。只是奴才不忍心……不忍心看王爷委屈至此、退让至此!他却仍然不肯罢休,难不成非得斩草除根才能收手?”孙达说道动情处,堂堂七尺男儿也变涕泪横流呜咽难言,“王爷,您才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啊王爷,如不是他陆晟篡位窃国,现如今在龙座上的就是王爷您,该战战兢兢终日不得安宁的就是他陆晟了!”
“你闭嘴!”
陆震霆一把抽出床边匕首,抵在孙达喉头。匕首锋利,见血封喉,眨眼之间孙达的咽喉处已落出殷红鲜血,顺着刀身向下流。
孙达几乎屏住呼吸,却仍然撑着最后一口气,哑着嗓子开口,“王爷要奴才死,奴才无话可说。但想要拼一把的人不止奴才一个,王爷若是去军营里问一问,从前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就部下,哪一个不愿意跟随王爷起事?即便是豁出性命去又如何?这般窝囊的日子,早他妈过够了!”
他说完,闭上眼,只能利刃划破皮肉,去阴曹地府做个孤魂野鬼,没料到只等来咚一声匕首落地,陆震霆仿佛沉静,又仿佛是隐忍,用一种孙达从未听过的冰冷语调说着,“忍无可忍,不必再忍。”
“王爷!关外旧都,各位亲王爵爷,无不念着王爷,愿为王爷马首是瞻。”那些个被陆晟扔在旧都的皇亲贵族,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或平庸纨绔,对于陆晟的不念旧情,个个满腹怨气,虽说这一帮人里头废物点心占了八成,但倘若联合起来,里应外合,突然一击,倒是尚可一搏。
陆震霆道:“漂亮话不必多听,战场上见真招。”
他垂下眼,望着手臂上透出点点血迹的白色纱布,眉间紧锁,怔忪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慢吞吞,急死人
☆、第44章44章
青青第四十四章
此一番冬狩办得盛大,不仅提拔了朝中新贵,也同时安抚好当年与陆晟一同南下的旧臣,算得上一举多得,因此回京路上,陆晟的心情也松快许多,不再如前几日一般眉间阴翳、忧虑重重。闲来还能翻一翻书,向青青打听张有谦吝啬惧内的逸闻故事,一路赏着雪景回到宫中。
但一进宫门便不如在外头轻松,皇后第二日便找上门来,愁眉苦脸与他商量,“禁足的旨意刚到宫里,淑妃便病了,这眼下三五天过去也不见好,皇上,淑妃养育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便念在她多年辛劳,饶了她这一回吧。”
陆晟原坐在炕床上翻一本《皇明英烈传》,正讲到高丽国进表称臣,对于皇后的突然出现,他表现得不那么上心,只把书合上,扔到一旁,自己个儿亲自动手倒茶,皇后要上前来帮手,却被他抬手拦下,“你知道,朕原本就爱自己动手。”
皇后捏着手帕退到一旁,等他饮过茶再稍稍侧过身来看她。
陆晟半眯着打量她,想来是近些日子对青青召幸频繁,就连皇后也坐不住,竟能与淑妃从敌化友,或还巴望着将淑妃拉扯出来好分一分宠。
如此一想,皇后的心思倒也直白。
“淑妃犯了错便要受罚,怎么?皇后以为朕处事不公?”
“臣妾不敢。”大帽子扣下来,皇后被他一句话压得几乎直不起腰,“只是臣妾以为,淑妃是宫里的旧人了,平日也本本分分,便想请皇上看在旧日情分上轻饶她一回。”
“本本分分……”陆晟仰起头,懒懒拉长了音,“朕记得,皇后从前可不是如此评价淑妃的。”
“皇上……”
“行了,淑妃病了,那得找太医,朕去了也没用。”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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