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扶着关眉畔才走到月门旁,便见张氏身边的黄妈妈正站在那里张望,见了她,笑吟吟的道,“三姑娘请快些儿,车已经备好了,太太和姑娘正等着呢。”
黄妈妈说话时虽然带着笑,可话里话外,句句都是指责眉畔的不是,真个连消带打,不愧是张氏身边第一等得意人。
眉畔只当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亦笑道,“劳烦妈妈了。咱们快些走,让二婶和二姐姐等我,真是罪过。”
黄妈妈点点头,眼神从眉畔身上溜了一圈儿,又在她头上停了片刻,方才笑道,“三姑娘今儿这一身打扮真是精神极了。这套点翠的头面瞧着有些眼熟,是大太太戴过的吧?听说是大太太的嫁妆。三姑娘这么一戴,老奴仿佛瞧见了大太太似的。果真母女相似呢!”
“妈妈谬赞,我怎敢跟母亲相比?”眉畔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自顾自的往前走,也不停留。
她自然知道黄妈妈这般说话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嫌自己装扮得太好了些,怕抢了关玉柔的风头。其实她是多虑了,张氏对关玉柔寄予厚望,今日打扮都是朝着美艳大方,光彩照人的方向去的,自己和她一比,那就是清粥小菜一样了。
其实如果要避免这种比较,自己本该再打扮得朴素些。可眉畔踌躇了好几日,最终还是选了这一身。
她……也想给那人看看自己最好的一面,而不是像个丫鬟似的跟在关玉柔身边,给她做衬托的绿叶。为此哪怕是让张氏忌惮,也顾不得了。
虽说黄妈妈说张氏和关玉柔已经在等着了,但实际上,眉畔走到门口影壁旁时,才瞧见那母女两个从回廊那边绕过来,显然也是才道。她反而早了一步。
关眉畔微微一笑,迎上去道,“二婶来了。二姐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我看了都自惭形秽呢。”
要么说黄妈妈是张氏心腹人,张氏见了眉畔,同样先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而后先是微微凝眉,片刻后便舒展开来,显然也是觉得眉畔的打扮威胁不到关玉柔。
关玉柔穿了一身正红绣白梅的齐胸襦裙,头发挽作垂鬟双髻,红宝石的银篦熠熠生辉。既不失少女的娇俏可爱,也压得住场面。和一身淡蓝色对襟半臂长裙,头上插着一只点翠梳子,显得清新淡雅的关眉畔截然不同。
只要关眉畔不抢了女儿的风头,其实张氏并不反对她打扮得好些。毕竟是失了怙恃,寄居在自己家里,若是太过寒酸,岂不显得他们堂堂关氏嫡支的族长、户部左侍郎家亏待了亲戚么?
这也是眉畔敢这么打扮的原因之一。见张氏舒展了神色,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倒是关玉柔哼了一声,“我倒没看出来三妹妹哪里自惭形秽了!”言语间的骄纵丝毫不掩饰。
眉畔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张氏轻轻呵斥了一声,“怎么跟妹妹说话的?车来了,咱们走吧。迟了可就失礼了。”
像这种大型的宴会,宾客们都会默认按照各自的身份定好抵达的时间。无足轻重的就先去,那些贵客自然留在后面压轴。户部左侍郎虽然也算是当朝重臣,可在权贵遍地的京城重地,却也着实算不上什么。何况今日设宴的,又是福王府。
福王身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位高权重,且深受皇帝信重,邀请的宾客身份也都十分显赫,她们若是真的在贵客之后才到达,那就真是丢人了。
眉畔自从来了京城之后,还一次也没有出过门,自然也没有专门的马车。所以最后张氏自己一辆车,她跟关玉柔在后面同承一辆马车。至于行云等人,则要去挤后面放东西的大马车。
关玉柔十分不满,“我本来想要石榴留下来给我斟茶,这可倒好,还要让一个地方给三妹妹。”
眉畔道,“那我给二姐姐斟茶好了。”
关玉柔这才高兴了。一上车就将她指使得团团转,过足了瘾,才心满意足的让她坐下。
如果眉畔真是个十三岁,刚刚丧父丧母的小姑娘,怕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必然又要跟关玉柔生出龃龉。可是如今的眉畔心中光风霁月,对这些小事根本不看在眼内,只当是纵容不懂事的孩子了,是以倒不觉得怎样。
谁想关玉柔大约是觉得她可欺,眼睛乱瞟的时候瞧见了眉畔头上戴着的梳子,立刻道,“三妹妹,你这梳子倒是好看,给我戴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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